“只是有时候也容易苦恼,但生活就是这样的,不是么?就算是过了一辈子的老夫老妻,彼此之间也偶有争吵闹矛盾的时候,不是么?”
淑玉怔了怔,“我以为……”
以为她拿淑君和自己比较,以为她认为自己不如淑君,以为她嫌弃自己的小心眼,以为她认为他心胸狭隘,以为……好多好多的以为,但全是他的自以为。
董惠莹身子前倾,她拍了拍他的头:“其实我不喜欢的,反而是这个。”
他微微一僵,擅于掩饰的男人,在她面前竟像是全无防备,猝不及防的,心情全写在脸上。
董惠莹失笑,“看吧,我就知道,又是这样。”
她轻叹口气,“多一点自信,好么?我不喜欢的,反而是淑玉心思太重了,这样不好,活的太累了。我希望,咱们这一大家子,都能开开心心的,不要总是胡思乱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淑玉大概很没安全感,她也不知她为何得出这样的定论。可能是因为他太在乎了,所以才不安?
他在自己面前,其实是挺小心的,很多时候,他都一副慎重的模样,像是生怕自己反感他。
就连他那些“小心眼”,吃醋时的小模样,也不过是想她多看看他,多分他一些注意力而已。
她懂的,她都懂,她都知道的。
“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啊?总是这样可不行,就比如这一回,我随口一句,就被曲解成很多种含义。但其实我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我也并没有觉得记仇这点有什么不好。至少,记仇,可以确保一件事,不会被曾伤害过的人第二次伤害,不会因为某个人而反复的害自己受伤,我对这点,其实还挺乐见的。”
淑玉“唔”了声,之后,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是这样的么?惠莹认为我很不安?不安……”
他恍惚了一下,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记性太好,有时候,真的是一种苦恼。
就好比小时候发生的那些事情,不管是因为自己整日病秧秧的,兄弟们的娘,梁玉茹,嫌他是个拖累,曾差点毒死他,还是后来……都深深烙印在他的脑子里。
那年,他得了热伤风,他和淑君的爹想要多赚点银子,连着很多天熬夜干针线活,想要拿镇上卖了换一些铜板再请个大夫帮他看病。
那时,懵懂的意识把这一切视作理所当然,父亲的呵护宠爱,是自他有意识开始便一直享受着的,而那时候也从未察觉有哪里不对。
直至父亲过世。
死了,人的生命很脆弱,生死不过一瞬间的事儿。
而他,在爹爹下葬时,脸上没一滴泪。
村里有人说,梁家小二是个克父克母克全家的命,这是一个冷血的小怪物,没心没肺也没有眼泪,他爹死了,可他竟一点都不伤心。
他没哭,不是不伤心,而是他总觉得,那一切就像是一场幻觉。只要睡上一觉,醒来的时候,总是护着他的爹爹,就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