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秦国名将早早便病故了。
至于魏章,那是张仪的“心腹之将”——秦国素来有朝内执政大臣推荐亲信将领在外统兵的传统,在张仪担任秦国国相的期间,便是由魏章配合张仪的一切“游说”行动,其中就属魏国在这方面吃的亏最多:先由张仪出面游说魏国,要求魏国臣服秦国。魏国不肯听从,张仪立刻命令魏章出兵攻打魏国的城池,击败魏国,随后张仪再次出面游说魏国臣服。
不得不说,这是相当强势的游说方式,逼得当时的魏惠王亦不得不暂时屈服,罢黜了国相惠施,而任命张仪为魏相。【PS:正因为这个传统,当张仪被驱逐的时候,魏章也被秦国驱逐。】
至于司马错,则是前些年秦国与楚国争抢巴蜀之地时绽放光芒的秦国将领,当时司马错在巴蜀之地击败了楚国,继而采取逐一击破的方式,攻覆了巴、蜀、苴三个国家,助秦国一举吞并巴蜀之地,在当地设立了「蜀郡」,占领了这片土地肥沃的土地。
前年,司马错被调到东线,率军攻占了魏国的襄城。
倘若问公孙喜如今最忌惮的秦国将领是谁,那么自然就是这个司马错。
至于向寿,在公孙喜看来倒只是一个马马虎虎的对手,不过是仗着其乃是秦国宣太后的娘家亲戚才得以成为秦国的上将,带兵打仗的本事确实稀疏地很,公孙喜丝毫不放在眼里。
“秦军居然是向寿统兵,而并非司马错?”
为了保险起见,公孙喜特地向暴鸢求证了一番。
仿佛是猜到了公孙喜的想法,暴鸢点点头说道:“没错,此番秦军的主帅确实的向寿,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但确实并非司马错。”
“会不会……这是秦国的诡计?”公孙喜皱着眉头问道。
“你是说,对外宣称是向寿带兵,实则却是司马错么?”暴鸢想了想,摇头说道:“应该不会,据我所知,司马错的用兵方式非常猛,若此番秦军主帅果真是司马错,他一定会趁贵军尚未抵达时,对我军采取猛攻,设法先击溃我军,然后再与贵军决战,然而迄今为止,秦军只采取过一次像样的进攻,这不像是司马错的用兵方式,应该是向寿无疑了……”
『原来如此!』
公孙喜恍然地点了点头,心中暗暗偷乐。
他也没想到秦国此番居然会弃司马错那等猛将不用,而任命向寿那种懦弱无能的人担任主将。
当然,平心而论,秦将向寿并非如公孙喜所认为的那般不堪,但相比较樗里疾、魏章、司马错,这个向寿确实是差距太大,不足以与以上三位秦国名将相提并论。
眼珠微微一转,公孙喜笑着说道:“既是向寿带兵,想必纵使仅凭韩军,暴鸢军将亦足以抵挡秦军吧?”
听闻此言,暴鸢微微色变,皱着眉头问道:“犀武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犀武欲坐视我韩军与秦军厮杀?此番虽是我韩国向贵国求援,但犀武要明白,秦国素来有东进的野心,若我韩国被秦国击溃,难道犀武以为魏国就能落得到好处?”
见暴鸢越说越激动,公孙喜连忙说道:“暴鸢军将且莫激动。……魏韩两国素来联手抵抗秦国,此番贵国遭到秦军进攻,大王特地命我带十八万魏军前来援助……”
一听说公孙喜此番带来了十八万魏军,暴鸢面色稍霁。
毕竟此番秦国攻打韩国的军队,也不过十二万到十五万之间而已,魏国能一下子派来十八万军队,这份情义确实没的说。
见暴鸢面色稍霁,公孙喜这才接着说道:“但是这十八万魏军,优劣不齐,除十万军队是我从河东调来的军队外,其余八万魏军,乃是从邺城、郾城等地调来的,再加上多日长途奔波,我军中的士卒们早已精疲力尽,需要一点时间整顿军队……不如这样,先由贵军与东周军队一同抵挡秦军,消磨秦军锐气,待等时机成熟之际,我再率十八万魏军猛攻秦军,一战而胜,随后你我合兵一处,共同进兵秦国。”
“……”
暴鸢微微皱眉看着公孙喜。
他又不傻,岂会猜不到公孙喜心中的想法,无非就是想利用他韩军先消耗秦军罢了。
想到这里,他苦笑着说道:“虽我麾下仍有十万韩军,但这些兵卒自去年起便与秦军苦战,恐怕难以挡住秦国的军队……”
“暴鸢军将这话就过于自谦了。”公孙喜笑着说道:“当今天下谁不知道,韩国以兵弩之利闻名于世。贵国锻造的兵器(剑类)、弩具,纵使是最坚固的甲胄亦不可抵挡,至于暴鸢军将本人,除非秦国启用司马错,才能堪堪与暴鸢军将相抗衡,似向寿之辈,何足挂齿?”说到这里,他面色一正,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当然,倘若期间有何变故,我当立刻派兵增援贵军,毕竟魏韩两国唇亡齿寒,在下岂会坐视贵军遭秦军重创?”
听了公孙喜的话,暴鸢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
虽然他已猜到了公孙喜的目的,但他也明白,公孙喜那最后一句话倒还真是出自内心,即魏国绝不会坐视韩国遭秦国重创。
道理很简单,因为当前的局势,乃是魏韩两国分别牵制着一部分秦国的军队,但倘若韩国的军队遭到重创,那么秦国势必将所有兵力都集中于魏国这一个,无论是魏王遫还是魏相田文,都不会坐视这种事情的发生,包括犀武公孙喜。
换而言之,公孙喜此番保留实力,不排除有希望秦韩两国相互消耗的目的,但绝对不敢坐视韩国被秦国消耗地太厉害,关键时候他还是会立刻派兵援助。
想到这里,再考虑到此番终归是魏国仗义来援,不可奢求太多,暴鸢只能点点头,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若我军失利,恳请犀武立刻派兵来援。”
“军将大可放心。”
随后,公孙喜吩咐军中士卒准备了一些酒菜,招待暴鸢。
暴鸢随便用了些酒菜,旋即便告辞公孙喜,返回其军营去了。
待等暴鸢离开之后,公孙喜立刻下令召见麾下的所有军司马。
毕竟,虽说他有意先让韩军与秦军拼个你死我活,但该安排、该吩咐的事,他当然也得事先落实,毕竟对于秦国「不用司马错而用向寿为将」这件事,他多多少少有点怀疑。
而当时,蒙仲就在中军营地。
因为他先前打听到韩军的主将暴鸢亲自来到军中与公孙喜商议军情,以此猜测公孙喜事后多半会召集麾下的军司马,是故一直在中军一带游荡,眼下果然打听到公孙喜召见麾下军司马级别的将领,他立刻直奔公孙喜的帅帐。
在前往公孙喜帅帐的途中,他碰到了唐直、焦革二人。
当时焦革对于竟然在此地看到蒙仲感到颇为惊讶,对唐直说道:“这小子来这里做什么?”
唐直亦不明究竟,微微摇了摇头,索性上前喊住了蒙仲,问道:“蒙仲,你来这里做什么?”
可能是在前一阵子的“后营事件”中看到了蒙仲的“本性”,且当时蒙仲又“义释”了焦革,唐直现如今对蒙仲的印象倒也不坏,于是上前搭话。
见来人是“后营事件”后与自己井水不犯河水的唐直、焦革二人,蒙仲想了想,倒也没有隐瞒,平静说道:“来参加军议。”
“参加军议?”焦革惊诧地问道:“你不是师帅么?又不是军司马……犀武派人邀请你了?”
“并没有。……不介意的话,能让我跟在两位身后么?”
“……”唐直、焦革对视一眼,隐隐猜到了几分。
“你小子,胆子可真大啊……”焦革上下打量着蒙仲。
“有点意思……”唐直似笑非笑地看着蒙仲半响,随即淡淡说道:“倘若被帐外的卫兵拦下,我二人可不会帮你说话。”
“到时我自有办法。”
“嘿!那就跟着吧。”
于是乎,蒙仲就跟在唐直、焦革二人身后,一同径直走向公孙喜的帅帐。
然而遗憾的是,此刻在公孙喜的帐外充当卫兵的,正是公孙喜身边的近卫,这些都认得蒙仲,怎么可能会让蒙仲混入帐内。
这不,就有一名近卫拦下蒙仲问道:“蒙师帅,你来帅帐,不知有何要事?”
唐直、焦革二人果然没有帮忙,面带几分莫名笑意看了一眼蒙仲,自顾自走入了帐内。
见此,蒙仲倒也不气,毕竟唐直、焦革二人确实没有帮他的理由,更何况,他俩也未必帮得上他。
“我有要事见犀武。”
“这……犀武正欲在帐内召见诸军司马,蒙师帅不能待会再来请见犀武么?”
“哦,那我到帐内等候吧。”
淡然说了句,蒙仲迈入走向帐内。
那几名卫兵岂能如此轻易放蒙仲入内,当即有人一把拉住蒙仲的肩膀。
此时,就见蒙仲回头用凌厉的目光扫了一眼那几名卫兵,冷冷说道:“我有要事欲见犀武,你等可是要阻拦我么?……放手!”
“呃……”
瞧见蒙仲那冰冷的眼神,那名卫兵下意识缩回手,与其余几名卫士面面相觑,一时间亦有些手足无措。
毕竟他们都清楚,眼前这位师帅可不是好惹的。
而趁着这个空档,蒙仲闪身走入了帐内,待等那几名卫兵反应过来想要阻拦之际,却见荣蚠等人已经笑眯眯地拦住了他们。
进得帐内后,蒙仲迎着帐内许多军司马级将领的目光,随便找了一个靠近帐口的席位坐下了。
从始至终,他面色自若、泰然处之,就仿佛他也是一位军司马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