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自到阵前约匡章谈话,因此戴不胜几人怀疑,齐军可能是找了一个容貌相似的人假扮匡章,只因为恐吓我宋国……关于这件事,我觉得你可以尝试去试探试探,凭你与匡章的关系,匡章绝无可能不露面,只要他真的在齐军当中,倘若齐军中的那位连你都不见,那他就绝对不是匡章本人。”
“我会的。”
蒙仲闻言点了点头。
他也想很弄清楚这件事,毕竟这事关他针对齐军的反击。
说白了,倘若对面确实是他师兄田章,那么他自然而然要小心一些;否则嘛,呵呵。
次日,蒙仲与惠盎、戴不胜几人陪同太子戴武巡视彭城城外的军营。
此时的军营内,许许多多的宋兵早已得知了‘太子戴武返回彭城’这件事,士气高涨,以至于在太子戴武巡视军营时,营内的士卒们争先恐后地围观戴武,并为戴武返回彭城支持大局而欢呼万岁。
面对营内士卒的热情与激动,太子戴武在营内的校场做了一番鼓舞。
这番鼓舞大致可分为三部分。
首先,太子戴武表述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国难当前’,宋王偃‘明大义’,将他召回共同抵御齐国。
他在众人面前说道:“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天下国家其存正之正、非形式之正、外表之正,而在其内,此即礼法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昔戴璟欲助戴武夺位,然实乃叛逆之举、乱国之举,此先例不可开。父王诛杀戴璟、流放戴武,戴武非敢怨恨……今父王于国难之前,听取惠相、蒙卿劝谏,召回戴武,令戴武能击退齐军将功赎罪,戴武深感幸哉……”
不得不说,太子戴武不愧是‘儒家弟子’,对父亲的名誉非常维护,一开口就是维护宋王偃此前那一番举动。
只不过他那一番文绉绉的话,有几个士卒能听懂呢?
蒙仲当然能听懂,毕竟他好歹也是孟子的记名弟子,正统儒家弟子;惠盎也能听懂,毕竟这是一位身兼道、名、儒、法、墨五家学术的贤臣。
可除开蒙仲与惠盎,剩下的人就未必听得懂了,比如戴不胜。
虽然没有恶意,但这个莽夫又哪里听的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戴不胜好歹还是公族出身,连他都听不懂,更何况那些宋国的士卒呢?
但奇怪的是,尽管未必听得懂,但那些士卒们还是静静的倾听地,时不时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他摇摇头对惠盎说道:“下一步,是不是打算请儒家弟子来当官?”
惠盎闻言失笑,低声对蒙仲说道:“你也不是儒家弟子么?”
蒙仲愣了愣,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此时却见惠盎笑着承认道:“大王在时,始终不允许扩大儒家弟子,他觉得儒家弟子过于软弱,不能使宋国强盛,虽我时而与大王探讨儒家经意,但大王始终没能改变对儒家的偏见……与大王相反,太子则推崇儒家思想。如你所言,待这件事了结之后,我确实想过让太子亲自赴邹国,恳请孟子与其弟子移居宋国……你是庄夫子的弟子,亦是孟子的弟子,到时候助太子一臂之力如何?”
蒙仲惊讶地眨了眨眼,心中却有些震撼。
儒家……确切地说,是以孟子为首的正统儒家,其实在当代并不怎么受到重视,倘若宋国愿意接纳儒家思想,那可真是一件不得了的事了,不过……他老师庄夫子可能会很气愤,毕竟庄夫子是很看不惯儒家思想的……
他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我怕是不好出面,义兄你知道,庄师那边……”
惠盎一听就懂了,笑着揭过了这件事,反正在他看来,只要太子戴武亲赴邹国,孟子以及孟子的门徒,应该会给这个面子的——倘若蒙仲能出面,那自然最好,不能出面也无妨。
此时,蒙仲又对惠盎说道:“虽然我不能就这件事表达什么看法,但我可以陪同太子一同前往邹国,我也好些年不曾见到孟师了,也想去探望探望。”
“那就这么说定了。”惠盎欢喜地说道。
就在这时,他们忽然听到戴武在台上轻声提醒:“蒙卿?”
“唔?”
蒙仲愣了愣,看看台上的戴武,又看看自己身边的惠盎,义兄弟俩都有些发懵。
好在旁边还站着戴不胜,他压低声音提醒道:“太子请你上高台。……你兄弟俩聊什么呢?这么投入?”
听到这话,蒙仲与惠盎皆有些尴尬,旋即,蒙仲便登上了太子戴武所在的高台。
此时,只见戴武拉着蒙仲的衣袖走到高台的前侧,朝着底下无数的宋军士卒说道:“我戴武在此任命蒙卿为反击齐军的统帅,诸位可能不认得蒙卿,戴武且在此告知诸位,蒙卿,即当年助戴武击败齐国、攻取郯城的最大功臣,此后,蒙卿为稳固宋魏两国邦交而远赴魏国,深受魏王器重,前前后后多次助魏国击败秦国,被魏王拜为郾侯……戴武在此告知诸位,齐国有匡章,我宋国有蒙仲,可不惧齐国也!”
听着听着,台底下的宋军士卒们惊呼连连。
不得不说,其实这些宋军中大部分都不清楚,原来他们宋国居然还有这样一位名将,唔,年轻的名将。
但那些从郯城败退而归的郯城军士卒,倒是有些还认得蒙仲,此起彼伏地欢呼。
“蒙司马!”
“是蒙司马!太子当年的副将!”
“万岁!”
“蒙卿。”戴武低声提醒蒙仲道:“你不说两句么?”
蒙仲心说我没准备啊,但此时此刻,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只见他环视一眼台底下的宋军士卒们,忽然拔剑高举,高声喝道:“孙子曰,上与下同欲者胜!只要我宋国上下一心,团结一致,虽齐国亦不能使我屈服!……宋国,必胜!”
在短暂的沉寂过后,当年那些在逼阳跟随过蒙仲的士卒们率先欢呼,旋即,越来越多的宋卒加入其中,只见他们一次次地高举手中的兵器,口中欢呼:“必胜!必胜!”
蒙仲扫视了一下台底下的士卒们,心下暗暗点了点头:有这样的士气,倒是有资格可以与齐军一战了。
剩下的,就看他师兄田章究竟是否那对过的那支齐军当中了。
当日,蒙仲便写了一封信,叫人送到吕邑外的齐军营寨当中,交给齐军的将领。
占据吕邑的齐军,虽然号称是田章亲自统帅,但事实上,统帅这支军队的乃是齐将田达,以及田章的次子,田泰。
正如戴不胜所怀疑的那样,齐国的名将田章,其实并不在这支讨伐宋国的齐军当中,原因很简单,因为田章的病情很严重,多年在外征战让这位齐国名将落下了许多病根,以至于年老时通通爆发出来,使得这位名将常年卧病在床,由长子细心照顾。
简而言之,齐军中的统帅田章,其实是由他的次子田泰假扮的,至于目的,无非就是鼓舞齐军士卒,震慑宋国罢了。
这一日,田泰收到了蒙仲的书信,摊开一瞧,看到信中的落款,他愣住了。
他假扮他父亲田章,为了避免被拆穿可以不见其他人,可他不能不见蒙仲啊,谁都知道,蒙仲是他父亲田章的义弟,且二人还都是孟子的弟子,是师兄弟的关系,眼下蒙仲写信要求田章出面,无论田章还是‘田章’,都理当出面相见。
可……可一见面不就拆穿了么?
田泰立刻请来田达,然而也对此束手无策。
“蒙仲……他不是在西河跟秦国打仗么?”
二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