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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劭心中微震,知道戏肉来了。
苏大为肃容道:“今日西市那边有一处铺子失火,连累附近几家铺子都烧成了白地,时间大概是辰时左右,我刚好从那边路过,听旧日不良人的同僚说,那间铺子有王氏的干股。”
停了一停,等微微变色的王劭和王茂叔稍微消化一下这个消息后,苏大为继续道:“我还听说,这次失火,很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
既然我与谏议大夫有一面之缘,就顺便来问问,此事,有没有什么线索,能帮助断案?
若有,于公于私,都是一件大好事,不知谏议大夫以为呢?”
嘴里提的是王茂叔,但苏大为的双眼,却一瞬不移的盯着王劭。
很显然,虽然此时已不在朝中,但王家,仍是此老说了算。
厅中沉默了片刻。
房角的香炉缓缓升起清香。
芬芳馥郁。
王劭轻轻拈着胡须。
王茂叔看看自己的父亲,喉结微微蠕动。
再迟钝,也嗅到了空气里的紧张气息。
而王敬直,微不可见的动动眉,将方才想离开的冲动,按下去。
“苏郎君原来是为了此事而来。”
王劭的声音略微低沉,似乎还在沉吟。
但这句话,其实也是在试探,在判断苏大为究竟是抛出个“饵”,还是真的就是为了失火之事。
苏大为嘴角含笑。
这个表情,透过香雾,显得有些云深雾罩,高深莫测。
以王劭的眼光老辣,一时也无法判断真伪。
想了想,含蓄道:“失火之事,老夫还是刚从苏郎君嘴里得知,现在老夫实在是一头雾水,无法提供有用的线索。”
“王家最近有没有惹到什么仇家?”
苏大为有些近乎失礼的追问。
王劭眉头微微一拧,缓缓道:“王家百年宗族,一向与人为善,不曾有仇家。”
若说有仇家,不就是武后吗?
你这小子,倒拿这话来消遣。
亏得是王劭养气不错,若是换个人,只怕要发火。
“苏郎君,若是没别的事……”
“且慢。”
苏大为见王劭伸手端茶,想玩个“端茶送客”那套。
立时出言打断。
“劭翁,我还有一事想问。”
“何事?”
“我听不良人说,查了铺子里残余的记录,发现前几日,有个逃奴曾在牙医铺子里诊过牙,这事劭翁知道吗?”
“老夫不知。”
王劭养气功夫再好,现在也有些作色了。
以他的身份,家族的生意多了去了,怎么会事事知道。
而且只不过是一个逃奴,与他又有何干?
“劭翁,谏议大夫,不妨再仔细回想一下,这个逃奴,可是干系重大。”
“苏郎君,你此言何意?”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王茂叔此时终于忍不住,眼见老父脸色挂不住,他站起身低喝道:“难道怀疑我王家自己烧了自家的铺子不成?”
“这个嘛,我说不好,所以才来问问。”
“你……”
苏大为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王劭,起身向王茂叔拱手道:“若有什么失礼之错,还望海涵,只因为,这逃奴前日在长安城中,欲行刺在下。”
“什么?”
这一瞬间,王劭、王茂叔与王敬直,三人一齐吃了一惊。
王劭和王茂叔才明白过来,苏大为过来哪里是为了西市的失火。
分明是为了兴师问罪而来。
而王敬直,也才知道,刺杀苏大为的那名死士,竟与王家有关。
一时心中掀起波澜。
“苏郎君,此言当真?”
王茂叔向苏大为拱手道:“那逃奴……”
“陛下命我查此案,我目前追到的线索,就是那逃奴之前去过那间牙医铺子,做了一个齿中藏毒的小手术。
牙医铺子,乃是王家的产业……”
“我们……咳咳……我们王家没有做这等事!”
王劭猛地站起,脸色涨红,双手撑着拐杖,发出剧烈咳嗽。
王茂叔大惊,忙搀扶住他:“阿耶,不,不要动气!”
“我死不了。”
王劭挥了挥手。
他须发戟张,从瘦弱的身向躯内,涌出凛然正气。
直到这一刻,他才将当年在朝堂上据理力争,不惜顶撞天子的刚劲给拿了出来。
之前的隐忍,只不过是一种保护伪装。
王氏一门,刚烈者多,雌柔者少。
“劭翁不要动怒,我本人,完全相信王氏不会做这样的事。”
苏大为正了正衣冠,向王劭插手行礼。
“不然,我也不会央敬直,带我来拜访劭翁。”
“你……”
苏大为的态度,令刚想发怒的王劭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