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渠道,便是家庭自酿酒。
按唐人心目中的排名,官营垄断的酒,口感最差,其次就是酒肆,因为要量产,只能说比官酒要强点。
最好的,当属家庭自酿酒。
不会偷工减料,舍得用粮食,也不存在掺水问题。
当然,苏大为改良的制酒工艺,烧刀子的酒精烈度和口感,已经完全打败了所谓自酿酒,在大唐权力辐射之处,都赢得极大的口碑。
和鲸油灯一样,成为大唐向外贸易的名片之一。
这些念头,在苏大为脑中一闪而过。
他立时刻起来,叉手行礼道:“是阿弥疏忽了,待我回去,就把制酒的法子整理一下,交到宫里,若有需要,我家中也有熟练的制酒匠人。”
“咳,阿弥坐下,坐下说话,你这说到哪里了,传到外面,岂不是让外人以为朕贪图你制酒法,不好。”
“陛下说的是,不过这并不是臣子对陛下,而是阿弥对陛下的敬爱,就如这逍遥椅。”
苏大为七情上面,一脸诚恳的道:“若非陛下不弃,给臣施展的机会,哪有臣的今天,臣但凡有尺寸之功,皆陛下所赐,有什么便给之事,也应该想着陛下。
这几年在外征战,竟忘了将‘烧刀子’交给阿姊,这是我的疏忽。”
一番话,说得虽不如朝中那些老狐狸圆滑,但意思也到了。
明明是天子想要此物,但却不能让天下人,觉得天子在与臣争利。
像苏大为,就得递梯子上去,让李治满意。
这便是为臣之道。
李治笑眯眯的点头:“媚娘当初有你这么个兄弟,朕初时还觉得疑惑,现在越来越觉得,媚娘有眼光。”
“陛下这么说,更让臣汗颜了,当初在寺中,臣莽撞,多有失礼处……”
李治挥了挥手:“谁还没有年轻的时候,一会陪朕多喝几杯,这事不许再提。”
“谢陛下。”
苏大为暗自擦了擦汗。
终于,终于把这话给说开了。
这么些年,虽然李治没有计较,但苏大为自己岂能不知。
当初在救李治时,他的态度有多莽。
完全没把当时的李治放在眼里。
虽然那时长孙无忌当朝,天下人都以为李治懦弱。
此后苏大为在李治面前战战兢兢,多少也因为此。
今天总算是趁李治心情不错,借着献酒的事,把这事暗中说开了。
“对了陛下,怎么不见阿姊?”
“媚娘在太子那边。”
李治一句话带过。
苏大为看了看气氛,感觉现在不适合马上切入到李义府的事。
酒菜陆续上桌。
酒是烧刀子。
菜则是琳琅满目。
苏大为粗粗一看,竟有数种鱼。
据说李治爱吃鱼,这桌上,有一道蒸鲈鱼,还有一道鱼脍。
至于别的,苏大为则是不认识。
李治似是看出苏大为的窘迫,提起金箸指着那道鱼脍道:“此乃金盘脍鲤鱼。”
苏大为顿时有点懵。
唐诗中,将鲤鱼称为“点额鱼”,典故来自《太平御览.鳞介部.卷八》:“鱼鲔,鲤也,出巩穴。三月则上渡龙门,得渡为龙矣,否则点额而还。”
据说此鱼极有药用价值,但好像朝廷禁止民间私自捕杀。
不过苏大为很快想起来,禁止捕鲤,说鲤与“李”谐音,那要到玄宗朝。
现在自无此禁忌。
鲤乃唐人餐桌上美味之一。
白居易的《舟行》里就说:“船头有行灶,炊稻烹红鲤。”
王维在《洛阳女儿行》写道:“良人玉勒乘骢马,侍女金盘脍鲤鱼。”
苏大为看看眼前的满桌鱼宴,再看看满面红光,面带喜气的李治,心里忍不住碎碎念:鱼虽好,但陛下不能贪杯啊。
中医里据说许多鱼是有“发性”,不可随便轻吃。
比如鲤鱼,就是大发之物。
这个有没有道理不知道,但至少民间一直这么传。
如后来的孟浩然,《新唐书.孟浩然传》记载:开元末,病疽背卒。
据说就是病几乎好了,但在朋友聚会时,忍不住多吃了点鱼,回来后便背疽发作而死。
像李治这身体,一看就是三高人群,吃大鱼大肉,真的是在作死路上疯狂摩擦吧。
不过这些也只能在苏大为心里一闪而过。
他是没有头铁到就饮食问题,和李治争一争长短。
食不知味的陪着李治喝了几杯,苏大为颇有些如坐针毡之感。
他心里有事,自然坐不安稳。
但看李治兴致正浓,又不好这时候开口坏了李治的兴致。
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李治吃得差不多,开始撤宴上茶。
苏大为心里做了一番建设,正要开口把话题往李义府身上引,就在这时,忽见一名宫女匆匆跑上殿,被王伏胜拦住问了几句后,王伏胜面色亦是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