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贯走入大殿。
按着礼仪,数声唱喝。
早有传旨太监替李治向百官问礼,同时令百官启奏。
一切,都很正常。
大殿珠帘后,大唐皇帝李治微眯着眼睛,面色微沉。
在他手边,武后正襟危坐,双手交叠在腿间,与李治一起,听着朝臣们奏事。
前几年还不用这样,那时武后只是替李治念奏折,帮李治一起分析和拿主意。
有时也代李治办一些事。
但是近年来,李治的头风越来越严重,发作时,难以视事。
就算是平日大朝会,他的精力也衰竭的厉害。
很难坚持听完整个朝会议事。
所以自去岁开始,李治令武后与其一齐上朝听奏。
坊间百姓,私下则说,大唐如今是日月并举,二圣临朝。
还有长安街头一些相命的术士,摇头晃脑引经据典,说什么易经有言,日月丽天。
大道理百姓也不懂。
至少在麟德元年来说,大唐的百姓没觉得头顶上多个天后,有什么不对。
日子还是一样的过。
只是朝廷中确实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诸臣按着平常的仪规依次奏事。
终于,大理寺寺卿裴廉手持笏板出列道:“启奏陛下,前次高阳公主之案,今日已经到了约定破案之期,大理寺少卿苏大为就在殿外候着,是否传他入内?”
“传。”
珠帘后,传出李治略显中气不足的喘音。
传令太监尖声通传,殿中卫士,依次将声音传递。
一时间,传苏大为之声,在殿内回荡不止。
站在殿中的文武官员,下意识看向殿门。
暗蒙蒙的天色中,苏大为一身大理寺官袍,腰上悬着金鱼袋,双手捧着一些卷宗,快步走入殿中。
“臣,大理寺少卿,苏大为,叩见陛下、武后。”
“免礼。”
珠帘后,传出李治嘶哑的声音:“直接奏破案结果。”
“喏。”
苏大为应了一声,暗自吸了口气,扬声道:“高阳公主之案,颇为离奇,乃是道人郭行真以巫蛊之术所为。”
“有何证据?”
“有。”
苏大为低头躬身,双手捧着卷宗道:“审案过程,皆记录在册,证物一,高阳公主遇害前,曾向臣借过玄奘法师所著《大唐西域记》,如今,此书已经在郭行真的道观里找到。
其二,郭行真的弟子承认,是郭行真命他们在西市买了人偶,以做施咒之用。
其中一人更言及,曾偷取过高阳公主的头发。
另有一佐证,乃是越王府长史崔涣的案子。
崔涣同样死于巫咒,也是被郭行真下咒。”
“是何动机?”
珠帘后,传来武后略显威严的声音。
一个案子,光有证物,还不算完整。
必须将动机,做案手段,证物,结果,一齐呈上,逻辑才通顺,案情才算完整。
“据郭行真说,他对崔涣动手,皆因崔涣是御史大夫,崔义玄之子。”
“崔义玄?”
武媚娘与李治惊疑的声音响起。
同一时间,朝堂上还有许多人,发出意外低呼。
崔义玄,隋末投靠魏公李密,不得重用。
武德初年,归顺唐朝,历任怀州司马,册封青丘县公,迁隰州长史。
贞观年间,授尚书左司郎中、韩王李元嘉府长史、婺州刺史,镇压陈硕真起义,支持废王立武,授御史大夫、蒲州刺史。
“正是。”
苏大为不卑不亢道:“郭行真与前些年作乱的陈硕真,同出一门,乃是师兄妹的关系,崔义玄当年率兵镇压,击破陈硕真,因此,郭行真与之有仇。”
这么一说,逻辑就通了。
在场的各官员,及坐在殿上的李治、武媚娘,稍一思忖就知道,崔义玄如今在任蒲州刺史。
崔义玄有四个儿子,长子便是崔涣。
后面三个乃是崔神基、崔神庆和崔神福,如今都不在长安。
或许当时郭行真心里在想:谁叫崔涣在长安呢,就你了。
“郭行真一为试巫咒之术的效果,二为报仇,所以选了崔涣。”
“朕,不明白……高阳公主,与郭行真又有什么仇怨?”
殿上李治的声音,微微喘息道:“郭行真有什么理由去杀公主?”
“为仇。”
“他与高阳有仇?”
“没有。”
苏大为道:“但他与陛下有仇。”
“嗯?”
坐在珠帘后得李治身体一下子挺立起来,头也不晕了,精神也不萎蘼了。
“他与朕有何仇?”
“陈硕真与郭行真,师承的门派,当年属南边萧铣部下,皆为大唐所平定。”
“他是为了报仇来的?”
李治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数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