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上官仪废后事件,令苏大为意识到。
或许细节上有不同,但在大事件上,这个时代,没有跳出自己认识的那个大唐。
既然如此,便不用多担心未来。
跟着武媚娘,紧抱武后的大腿,便会立于不败之地。
只是这番话,却无法向在座的各人言明。
因为这没有任何道理,完 全源自他后世的灵魂,对历史大势的把握。
高大龙抬头看了看天,仿佛喃喃自语道:“我不知道你这份信心从何而来,但若是我,是绝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他低下头,冲苏大为道:“若有一天,你露出颓势,我会离开。”
“我知道。”
苏大为并没有太惊讶:“不光是你,若我这边有危险,大家都是有家有口的,自然要为家族和子嗣考虑。”
李博在一旁舔了舔唇,眼里有一种复杂的情绪。
“郎君,何不学三国诸葛家,多方下注?”
“李郎不必担心,此事我自有考量,如果你有什么想法,或者好去处,我会助你一程。”
苏大为目光转向李博。
“我能回大唐,全靠苏郎君之力,客儿又是你的徒弟,我这只蚂蚱,生死都是与苏家在一起了。”
李博举起酒杯,自己喝了一口:“不论将来如何,我都会替苏郎君守好都察寺。”
“我就不一样了。”
高大龙沉声道:“都察寺那边新来的少卿已经在架空和排挤我,与其闹得难看,不如我自行离开。”
“都可。”
苏大为点头道:“大虎若不想继续在都察寺,我可以帮他调回大理寺。”
“谢了。”
“咱们之间,何须客气。”
说完 这些,苏大为转头向一直沉默的安文生道:“文生,经历最近些事,我心里有些话想和你说,但又担心有些犯忌讳。”
“犯忌那就不要说了。”
安文生拨了拨篝火,瞅了他一眼。
见苏大为微笑看着自己,无奈的投下拨火棍,拍了拍手道:“想说就说吧,出得你口,入得我耳,反正睡一觉起来,我什么都忘了,就当做了个梦。”
说完 ,安文生向李博和高大龙扫了一眼。
高大龙提起酒坛站起来:“我找个地方独自喝酒去,不参合你们的事。”
李博也爬起来,拍了拍衣襟:“我也回去了,要是彻夜不归,家里婆娘又该埋怨了。”
等两人走后,安文生的目光转到苏大为身上:“说吧,要聊什么?”
苏大为凝神细听,确定方圆数里,万籁俱寂,虫履蛰伏。
这才向安文生沉吟着道:“老安,你说,陛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为什么这么问。”
安文生细长的眼眸微开,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从这次回长安,到最近这次上官仪和李义府的案子,我越来越觉得……”
苏大为迟疑了一下方道:“若大唐是棋盘,上官仪和李义府、武后等皆为棋子,陛下,才是下棋的人。”
“越说越玄虚了。”
安文生皱眉道:“陛下那副身子骨,你说他掌着军权我信,你说他还能在幕后下棋?怕是没这个精力吧。”
“是啊,若按常理确实如此,甚至如果只看这次上官仪的事,陛下都是被臣下,被武后逼迫的……迫不得已而为之。”
苏大为凝视着篝火的火苗,声音渐渐低沉。
“但有些事,若是连起来看,便会发现更多……”
“什么?”
“你知道,我执掌都察寺,许多资料和卷宗,我只要想查,都能查到……我还是在查高阳公主的事,无意翻到秘档里关于高阳的卷宗,你知道我发现什么?”
安文生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的看向苏大为。
他发现,苏大为身上得气息越发幽暗和低沉。
“房遗爱的谋反案,是永徽三年发的,而陛下曾在案发前,去探望过高阳公主……”
永徽三年,冬十月戊戌,幸同安大长公主第,又幸高阳长公主第,即日还宫。
——《旧唐书高宗本纪》
谋反案发作前,李治跑去见高阳,是为了什么?
同安公主是李渊的妹妹,李治去拜见一下奶奶,还算说得过去。
但去高阳那里做什么?
李治没去看新婚不久的新城公主,或者另一个亲妹妹城阳公主,反而跑去看高阳,还很巧,随后谋反案就出来了。
高阳公主是导火索,如果没有高阳公主状告房遗直,这谋反案至少没这么快被掀出来。
那么,状告房遗直的想法,是高阳自己突发奇想,还是有人指点?
需要说明的是,房遗直当时是在隰州做刺史,本人不在长安。
高阳要告房遗直非礼,只能等上元节房遗直回来过年,这短暂的时间窗口。
错过这个时间,就要再等一年。
断案就是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李治去见高阳时,说了某些话,比如:你想个办法去告房遗直,我把爵位判给你,放心,我们是兄妹,我帮亲不帮理,我啥为人,你还不知道吗?
否则,高阳公主疯了,用自己的名节,去告房遗直?
除非中了降头,否则正常人没这么失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