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之力。
这也就决定了,唐室是无法完全与门阀贵族摆脱关系的。
我反我自己?
提着头发能把自己攥离地面吗?
李唐本身就是关陇门阀啊。
若说科举这玩意,从隋朝时就开始搞了。
但这玩意它还不发达啊。
朝廷高官其本还是那几姓几家,轮流坐庄。
寒门想上升都难。
到李治朝,科举虽然一直在搞,但取士的数量,真的……不够看。
那么几个人,跟庞大的门阀贵族官员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恐怕要到武周朝以后,武媚娘大刀阔斧的改革,大量提拔寒门,才将这个局面缓和一点。
不是替武媚娘洗地,从客观上来说,武周朝的一系列政治斗争,主要斗的就是李唐宗室和世家门阀。
对寒门升迁,算是利好。
问了几遍,见苏大为只是不说,李弘未免有些泄气。
他悻悻然的甩开苏大为的衣袖道:“舅舅,我原本以为你会对我知无不言。”
“知无不言的前提,是要我知,我不知的事,岂能乱说。”
苏大为冲李弘笑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嘛,我也不是什么事都知道。”
听他这么说,李弘情绪才算好一点,点头道:“舅舅说的是,是弘儿强求了,对了……”
他想了想道:“舅舅和玄奘法师熟识?”
“是啊,怎么了?”
“说起来,这郑善果……”
李弘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善果曾让一个未及年龄的孩子,在幼年出家,那个孩子,便是玄奘法师。”
“还有这段因缘?”
苏大为有些讶然,又无语的摇摇头。
“因果难猜,如今郑善果和玄奘法师都已做古了。”
“舅舅,玄奘法师我有印象,他很慈祥。”
李弘踱了几步,叹了口气。
“太子见过法师?”
“嗯,我依稀记得,那是我四岁的时候,刚被父皇册立为太子,结果当年就重病,父皇和母后怕我夭折,日夜陪伴在我身边,还请来玄奘大师为我祈福。
在许多个日夜,我一张开眼,便看到法师慈悲的面容。”
李弘的眉宇间笼上一丝忧愁。
“法师的面容我现在都还能想起来,但是法师已经不在了,思之怅然。”
苏大为深深的看向李弘。
发现他身上,透着一种离索,一种孤独之意。
猛然想起来,虽然大唐太子,但李弘这些年,实在有些不容易。
比之寻常家庭的孩子,还要悲惨一些。
他是武媚娘的长子,可能武媚娘怀他时还在感业寺,并没有得到很好的照料。
李弘身下来,身子骨便有些柔弱。
四岁重病险些夭折。
病愈后,李治为他建造了一座寺庙还愿,就是长安城数座皇家寺院之一的大西明寺。
后来为了感谢父母,李弘又在东都洛阳修建了敬爱寺。
八岁那年,李治和武媚娘手拉手去了东都,留下八岁的李弘在长安监国。
初离父母的李弘日夜痛哭。
后来被父母带在身边,在新落成的洛阳合璧宫里,一家人度过了一个极为快乐的夏天。
还在年幼时,他读《左传》,感概那些为了权力弑君之人的残忍,掩卷叹息。
最终向郭瑜说,不忍心看这些残忍之事,请求教授别的功课。
于是改读枯燥的《礼记》。
大部份孩子都喜欢故事多的《左传》,而李弘却不是。
在李弘心中,父母之情,是年幼多病的他,心中唯一的一抹温暖,他不忍有任何事物,去触碰心中的亲情。
尽和他出生在权力中心,尽管他的父母为了他在这个丛林世界里取胜,而沾满亲人的鲜血。
他的庶出长兄李忠,因为谋逆案,不久前被父亲李治赐死,无人敢收尸。
当时病重的李弘听说,上表乞求礼葬庶兄,李治准了。
这就是李弘,一个内心柔软多情的太子。
联系到历史上,他最后早早离世的结局,怎能不令人唏嘘。
“阿舅,你在想什么?”
“嗯?”
苏大为被李弘拉了拉衣袖,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一瞬间的走神。
他忙向李弘道:“刚才想到一些事,太子还有问题吗?”
“还有一个。”
李弘倒是毫不客气。
他的眼神清澈而干净,仰头看向苏大为时,这双眼里,隐隐带着几分亲近之意。
这种眼神,令苏大为心中一颤。
他太熟悉这眼神了。
当年的聂苏,也是如此。
那是一种在尘世中无比孤独,想要靠近,却又害怕的眼神。
苏大为心中叹息,向李弘道:“太子想问什么?”
“舅舅,你方才说,你出身良家子,那应该未进过学?我听闻舅舅用兵很厉害,任熊津都督时,对政务也做很好,弘儿十分好奇,舅舅你怎会懂那么多东西?”
“呃……”
这真是个好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