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悉多于道:“我们毕竟人多,我们耗得起,轮番交战,让雪谷中唐人一直不得休息,最好是活活累死。多死一唐人,咱们也可以早点腾出手,去助论钦陵守住防线。”
“大将说得对,我等服了。”
“我等愿意听从悉多于大将调遣。”
众人七嘴八舌的高声道。
“既然没人有意见,那么就议一议,如何用兵,哪一部先行,如何轮流交战。”
悉多于环顾左右道:“不瞒诸位,在雪谷另一头,我部人马,今夜也会持续轮战,骚扰唐军。”
听得悉多于的话,所有人精神一振,喜道:“这样更好,还是悉多于大将深谋远虑。”
……
雪山谷口。
阿史那道真看了一眼封住谷口的那道墙。
眼神冰冷晦暗。
他的眼睛没有焦距,越过那片用石头和尸骨堆积起来,冻得冰冷如铁的半人高的矮墙,不知看向何方。
在他身边的突厥族亲卫,有些担心的向他道:“将军,总管让您今夜好好休息。”
“我睡得着吗?”
阿史那道真的嗓音沙哑。
亲卫吞咽了一下口水,不敢答话。
他从阿史那道真的声音里,听到一种极度压抑的愤怒。
那愤怒的对象,肯定不是亲卫。
但若亲卫不识趣再说下去,只怕就不一定了。
阿史那道真已经自顾自的说下去。
他的声音低沉,充满沉痛之感。
“我睡不着,我一闭眼,眼前就看到赵胡儿,除了赵胡儿,还有阿史那沁,摩云,赵意如他们的脸。”
他说的都是原本斥候营的兵,也是突厥族的兄弟。
为了抢回赵胡儿的尸骨,今日一战,阿史那沁他们,已经永远的倒在了路上。
再也回不了长安。
也回不了草原。
阿史那道真低着头,沉默着,许久之后,才伸手在自己心口捶了几捶。
“除了突厥族兄弟,还有我麾下骑兵营,两百余兄弟,他们都留在这片陌生的土地,还有……现在全军万余人,都被困在这雪谷绝境里,皆因为我的过失。”
“将军……”
亲卫搜肠刮肚,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词去劝。
只能苦笑道:“咱们当兵的,总有那么一天,死去的兄弟我们怀念他们,若有一天,咱们死了,还不知有谁记得。”
“贼你妈,少说两句。”
旁边一名大胡子骑将推了他一把,斥道:“会不会说话?”
“呃……”
亲卫捂住口,一脸尴尬。
这是他在世间最后的神情。
咻!
一支冷箭,突然从黑暗中穿出,一箭正中他的脖颈。
亲卫的神色瞬间凝固,身体连着手上的火把,一齐重重跌倒。
噗!
“敌袭!!”
黑暗中,传出刺耳的吼叫声。
原本平静的唐军大营,瞬间被惊动。
一片混乱。
谷外的吐蕃人发出一声闷吼,似是怪那用箭之人,下手居然还留了活口。
趁着谷中唐军混乱,吐蕃人隐在黑暗中,如潮水中的涌来。
这一夜,注定难眠。
天色微明。
雄鹰飞翔在天际。
寒风凛冽。
雪谷两边一片狼籍。
从高处看下去,可以看到在雪谷两头,各有大战后的痕迹。
有尸体,有断箭,有散乱的兵器。
有死去的战马。
还有濒死伤员,绝望的哀号。
昨夜两边谷口,连续发生数次争夺。
吐蕃人一度攻入谷中。
最后是被崔器领着陌刀营,列阵砍杀过去。
才将那些吐蕃人杀退。
在出动陌刀之前,唐军数次组织反攻,都被吐蕃人给打退回去。
可见昨夜吐蕃人的凶悍。
不过最终,在陌刀之下,这些凶悍的吐蕃人也被杀到胆寒了。
毕竟,吐蕃人的甲,挡不住大唐陌刀。
苏大为带着安文生和薛仁贵,在两处谷口巡视一番。
众将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昨夜又折损了不少人手。”
“这些恶贼,看来不弄死我们不会罢休。”
“阿弥,今日只怕便要断粮了。”
“昨夜我看各营都用牛马肉烤制了肉干,应该还能支撑一下。”
“人可以支撑,咱们的战马可撑不住了。”
薛仁贵长叹一声,伸手拍了拍身下雪白的战马。
昨夜只吃了很少的豆料。
照夜狮子也没了精神,垂头蔫脑,显得没什么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