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这是唐军的传统。
出来打战两年,死伤那么多人,若是两手空空的回去。
军事体制便无法维持。
大唐武德充沛,很大一部份原因就是因为学习突厥人,以战养战。
每战必胜,能得到战争红利。
若是一仗下来,什么收获也没有,用不着敌人挥刀,那些参军自备干粮武器,抛下田地的府兵,许多人会因此而破产。
更别提那些战死的兵卒。
只有厚赏,高额的回报,才能激励府兵保持战力。
现在朝廷的厚赏是不用指望了。
唯有挥刀向敌人,从敌人身上抢掠财富,才能维持住。
“阿弥,你非迂腐之人,当知道……”
苏定方咳嗽着,好不容易平息一些,接着道:“当知大唐将士外出征战之劳苦,现在回长安,只怕也无田……只有,只有伸手向我们的敌人,才能得到财货。
否则,这些兵回去,也会饿死,他们家里,也没余粮了。
还有,那些战死的兵卒,他们家人,嗷嗷待哺的孩子,又如何?
不从敌人身上抢,又能怎么办?”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不抢敌人的,回去只怕就是饿死自己。
抢掠,自然会扩大兵灾,增加杀戳。
这些道理,苏大为自然明白。
唯有沉默低头。
“而且……要想征服,征服他们,很难。”
苏定方再次咳嗽起来。
一旁的苏庆节颤声道:“阿爷,你歇歇吧。”
苏定方摆摆手,向苏大为道:“两害,两害取其轻……你,你只看到,看到吐蕃那些老幼,但是我大唐这些府兵的家人,老幼,又如何办?
还有那些随军的,随军仆从,你没注意到,注意到他们的眼里,全是仇恨?
这一战,仆从死伤最重,若,若无劫掠,只怕……怕他们会哗变。”
苏大为心中一凛。
他想起来了。
进城的时候,看到身边那些吐谷浑人的眼睛。
那眼睛,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像是饿狼一般饥渴的眼神。
过去吐蕃人强大时,吞并和奴役吐谷浑人,他们只能忍受。
可现在吐蕃被大唐攻破了,这份在心底的屈辱和仇恨,自然爆发出来。
这种爆发,不是一句军令就可以挡住的。
强行压制,真有可能引发兵乱。
大战过后,必有疏导。
劫掠,无论对唐军还是仆从军,都是最好的方式。
而且再说阴暗一些。
逻些城里的人,死得越多越好。
留着这些人口,要不了数年,便又会变作唐军的心腹大患。
草原突厥,还有各胡族,时叛时降,正是因为此。
他们弱小时,便投靠大唐。
一但羽翼丰满,便立刻反噬。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苏大为轻声念了一句。
他明白,不能用后世人的仁善,来衡量这个时代的德道。
对敌人仁慈了,对自己人,那便是残忍。
想到此处,他向苏定方叉手行礼道:“大总管,你是对的,我想得差了。”
“你说的也,也不算错,只是,看事物的不同角度。”
苏定方喘息着道:“留下一些妇孺幼小,也可,充做官奴,让他们,生生世世,做大唐的奴婢吧。”
一旁有副将道:“这对他们反而是一番大造化,哪怕在长安做奴婢,也比在这雪山里刨食要强吧,至少可以免除饥冷。”
这话,引起诸将点头附和。
苏大为也点头道:“如此甚好。”
“阿弥,你,你随我来。”
苏定方,略显吃力的抬起右臂,向苏大为招了招手,又指了一个方向。
这是示意要和他单独谈话。
苏大为双腿轻夹龙子肚腹,跟着苏定方的马,向僻静方向走去。
苏庆节抖了抖战马疆绳,想要跟上。
却被苏定方给喝了回去。
“老师,您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苏大为左右看了看,见其余将领在十余丈外,不怕有人听见。
私下里,便自然而然的以老师相称。
苏定方微眯着眼睛,指了指毁坏成废墟的逻些城:“阿弥,你这一仗,给为师许多惊喜,以黑火油,制作火丸,从天而降,整个逻些化为火海。”
“呃,逻些城高且厚,不得已而为之。”
“做得好,这种敌人的城,我们唐军来了,便是要踏破的,否则,留着始终是个祸害。”
苏定方此时精神似乎好了不少,说话也利索起来。
“只是之前不曾想,黑火油有如此用处,今后,攻城的方式只怕要改写了。”
苏大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西边,一轮残阳如血。
破毁的逻些城一半还在火光里,一半冒着浓烟。
唐军与仆从军,正在这座城市的尸骸上纵马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