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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大为双目盯向他,眼中透出寒意:“我带的兵,是大唐的兵,难道真以为凭着我一句话,那些府兵能护着我抗旨吗?”
“总管,凭您在军中威望……”
“什么样的威望,能抵得过亲人的安危?他们都是大唐的健儿,家中亲人皆在关中,你我也一样。”
苏大为摇头拒绝:“我本来就问心无愧,私设暗桩,而且还做出昏招,想将聂苏偷带出长安,此事固然有违律法,但陛下和武后就算知道此事,最多不过是责罚,罪不致死。
可我一但有逾矩之举,那便不是责罚了,是要掉脑袋,还有千千万万人,要陪着我们掉脑袋。
到时,你我如何面对他们?”
苏大为的声音透着异常的清醒。
安文生在一旁微微点头。
苏大为的思路和清晰,到这个时候,他也依然没被这些事情给扰乱。
或许正因为有这样一颗清醒的心,他才能屡次在军中立下战功。
李博被苏大为的话,弄得一愣。
他看看安文生,看看南九郎,显然,大家都觉得苏大为说得有道理。
可是自己为什么,刚才会那样紧张焦虑,感觉如天塌一般。
苏大为仿佛看透他的内心:“人的位置不同,看到的东西角度便不一样,做为我身边的人,若我失去权力,或者受朝廷贬谪,你们自然会跟着受损,可若我划地为王……嘿嘿,当年若是占着倭国不回大唐,你们至少也能做个‘一方诸侯’。”
“在下不敢!”
李博一个激灵,向着苏大为跪下去。
低头的时候,他感觉从自己的额头,脸颊,大滴的汗珠滚落下来。
他骇然发现,苏大为说的是对的。
不知什么时候起,跟着苏大为,随着身份地位水涨船高,从都察寺的主薄,做到征西大军的主薄,手下有那么多大唐将领都要看自己的脸色,可以掌握那么多的人和资源。
心态,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变化。
比起苏大为,做为他身边心腹,更不能容忍失去权力那种滋味。
这才是他如此紧张的原因。
苏大为一句话,便将这一切点出来了。
“总管,我……”
“起来吧。”
苏大为伸出手,托住李博的胳膊,将他托了起来。
“人谁没有私心?就算我,不也有私心吗,不然为何要在长安留下暗桩,为何要吸纳那些异人和秘探,另组自己的情报网。”
苏大为拉起李博,在他肩膀上又轻拍了两下:“但这件事关系重大,我们总要权衡利弊吧,若真是陛下对我不满,要罚我,那也不见得是坏事,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嘛。”
苏大为笑了笑。
李博和南九郎的脸色,真是比哭还难看。
“总管,我们没你这般豁达。”
苏大为脸上在笑,心里的滋味却只有自己知道。
在李治这一朝里,哪怕在武周朝,大唐依旧是当世最耀眼的太阳。
若有一天,自己真的与大唐的利益相违背,最多也是带着聂苏找个地方隐居吧。
振兵一呼带着府兵作乱?
那意义完全不一样了,是十恶不赦之谋逆重罪。
除非脑子进水了,完全没必要这么做。
再说真要这么搞,自己成什么了?岂不成安禄山了。
贼你妈。
老子有武媚娘的关系,在大唐绝不可能混不下去。
苏大为安慰了李博,正想出帐去回一下外面的情况。
陡然听到外面一片喧闹,紧接着,听到那太监气急败坏,犹如公鸡般的嗓音厉声道:“你们做什么?反了你们!”
不好!
苏大为和安文生同时脸色微变。
他们是异人,听到外面脚步声有异。
几乎是一前一后,冲出大帐。
一眼便看到,外面的混乱。
只见外面的诸军大部已经按着定规,拔起营帐,辎重队正在用驮马搬运这些后勤物资,大部份兵卒也在将领的指挥下,在空旷地结成队型,准备开拔。
但却有两个折冲府的都尉,在高大龙和高大虎的带领下,将之前传令的信使和太监给围了。
高大龙站在队伍前列,正一步步向着方才传旨的太监走去。
那太监显然已经吓住了,一张肥胖的脸上,吓向面无人色,色成内茬的尖叫:“你们想做甚?苏总管!苏大为,你莫非想……”
谋反那两个字,他实在不敢说出口。
这太监久在宫廷,此次还是第一次被外派出宫,原本以为是个肥差,哪想到会遇上这种事。
但他也不是傻子,心知有些话不说可活,要说了,苏大为反不反不知道,他自己这颗脑袋肯定会第一个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