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放眼看向四周。
除了这些跪地求饶者,远处围满了黑鸦鸦的人群。
这次苏府的事,还真就成了长安百姓的谈资了。
那些围观人群里,不知多少家的探子,又有多少贵姓高门。
略略定了定神,恢复冷静的李博深深看了一眼眼前磕头求饶的众人,冷冷一笑:“我家阿郎何等身份,岂会与你们这等人去计较。”
“啊!!”
“多谢李郎君,多谢李郎君!”
磕头的缉捕和武候们咽了口唾沫,心中燃起希望。
一个个忙着向李博拱手称谢,场面一片混乱。
“慢着,我家阿郎虽然胸襟广阔,但身为苏府中人,不能任人欺凌我家,你们这些人,方才嚣张跋扈,言语无状,嘿嘿……当真是好本事,好口舌。”
这话一出,吓得武候和缉捕们又是一片惨叫求饶,磕头不断。
转瞬间,头都磕出血了。
“听好了,你们所为,皆是小人嘴脸,我家阿郎不计较,但我,我李博要计较,你们可服?”
“服服服!”
“但请李郎君示下!”
“我们愿向苏府赔罪,但有所命,万不敢辞。”
此起彼伏的求饶声不断。
这时候,什么嚣张气焰,什么根脚背景都不管用了。
气节?气节顶什么用?
脑袋有那么硬吗?
都察寺?
都察寺都被苏府的人踏平了,圣人也不过斥了几句,来了个不痛不痒的禁足。
傻子才不知圣人的意思。
右相?
右相敢违抗圣人?
这长安,还有何人敢对开国县公不敬?
“好。”
李博冷冷道:“也不用你们做什么,绕长安跑三圈,每百步喊一声‘我有眼无珠,狗仗人势’。”
喧闹求饶的声音瞬间静下来。
所有跪着的人,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李博。
这苏府大管家好毒啊。
要这么喊,今后还如何做人?
可是不喊,不喊行吗?
以为人家苏府是吃素的?
县公不出面,落不着把柄,人家县公府上的人要为难你,你以为逃得掉?
咕嘟~
不知是谁吞咽了口口,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喏。”
……
秘报在李敬玄的手上,翻来覆去的看。
好像恨不得将纸都揉碎一般。
张果叹了口起,站起身捶了捶老腰道:“贫道去找两个徒儿,这长安,看来也不太平。”
确实不太平。
至少不是李敬玄想的那样太平。
“苏大为,还是有手段啊。”
张果拍了拍腰间葫芦,随手拿起倚在墙边的绿竹杖:“你输得不冤。”
输?
李敬玄仿佛直到此时才回过神来。
这秘报上透露的信息,让他明白苏大为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他在早朝前,给李治上了折子。
这折子说了李客被都察寺抓捕的事。
据说圣人为此而震怒。
怒的不是李客从长安死牢中把魏破延捞出来。
而是都察寺抓苏大为的弟子。
为何?
因为魏破延出狱,圣人是知道的。
圣人为何知道?
因为苏大为早前向圣人请旨,愿用一法来换一个人的命。
法是堆肥法。
苏大为在黄安县做了许多事,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点,是防疫治疫之法。
但很少有人知道,苏大为在新建的黄安县,还掀起卫生运动,建公厕,堆肥。
以堆肥,来提高粮食产量。
苏大为在蜀中不过半年,离开时,堆肥的成效还没出来。
直到最近,蜀中急报堆肥成果。
圣人召问,苏大为趁势献上堆肥之法。
圣人知道用堆肥法令黄安县粮食产量提高二成,龙兴大悦。
苏大为趁机推辞圣人封赏,愿以堆肥法,换一人性命。
如此,圣人亲下口谕,赦免魏破延死罪。
苏大为命李客亲自去长安狱中捞人。
“棋差一招啊!”
李敬玄半是幽怨,半是恼怒的长叹一声。
谁能想到,苏大为居然如此能折腾。
在蜀中半年,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但办的全是大事。
一个治疫,消弥蜀中疫情,间接救了关中。
一个防疫之法,使大唐永无大疫之苦。
关陇门阀,世家高门,朝中重臣,再也无法以“天人感应”逼圣人退让,更不可能逼圣人出“罪己诏”,不可能逼圣人废后。
而这一次,堆肥之法,令黄安县粮食增长。
并言及可在大唐全境推广。
若大唐的粮食都如黄安县般增产两成。
不,哪怕只有一成……
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个数字。
之前远征,唐军一直为补给所苦。
若有这新增的粮食,只怕跃过葱岭,向南、向西,继续扩张也未可知。
粮食,是帝国的命脉。
治疫,是圣人的命脉。
这两点苏大为都做到了。
大唐还有谁能动苏大为?
李敬玄笑了。
苦笑。
当真是料不到啊。
以为苏大为很危险,但没想到他居然危险到这个程度。
和自己布局玩心战不同,人家根本不和你在一个赛道上。
人家直接跳出棋盘,玩了一招飞龙在天。
这还怎么比?
“这秘信上还说,都察寺只怕要变天了。”
李敬玄看向张果:“你速去召回两名弟子吧,都察寺卿王知焕完了,圣人对他起疑,谁也救不了他。”
停了一停,他的脸上忽然露出诡异微笑:“这局棋,我虽奈何不了苏大为,但也不算没有收获。”
收获自然是有的。
都察寺王知焕被撤定了。
擅动苏大为的人,而且摆明了是想陷害苏大为。
这些也就算了。
最让圣人无法忍的是,还被人将都察寺掀了个底朝天。
彻底暴露王知焕的无能。
圣人可以容忍有一些小心思,只要别触及他的底线。
但万万不能容忍在都察寺卿这个位置上,是一个无能之人。
偏偏这两条,王知焕全占了。
“新任的寺卿,绝不可能是两名副卿,圣人也防着有人掺沙子,八部主事里,严守镜极有机会。”
李敬玄手指一搓,秘信化为飞灰。
“他若掌权,都察寺以后将为我所用。”
……
一声悠长的叹息。
苏大为揉了揉额角。
“阿郎,怎么了?”
“累了,我其实不喜欢这些算计,但没办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李博品味着苏大为说的话,拱手道:“阿郎总是有奇句,细思又极有道理。”
“客儿一会会有人送回来。”
李博此时对苏大为的话已经深信不疑。
闻言笑道:“我现在才知,阿郎布局深远。”
苏大为看了他一眼:“你要有点准备,这次客儿吃了点苦头,不过,我不会让他白吃苦,定然会讨回来。”
吃苦头?
讨回来?
李博略一思索。
知道李客在都察寺里,大概是有些皮肉之苦。
“只要人没事就好。”
说完,李博眉头一皱:“是谁送客儿回来?都察寺的人吗?阿郎方才说能替客儿讨回是指……”
苏大为伸手下压:“嘘,我等的人来了。”
耳听一声长笑。
李博转身看去。
只见安文生在前头领路。
魏破延伸手搀着走路一瘸一拐的李客。
在诸人身后,有一个戴着斗蓬的男子。
走到近前,那人将斗蓬一掀,露出一张阴柔皎好,宛如女子的脸。
纤长的十指在胸前叉起,严守镜微微鞠躬:“守镜,见过县公。”
“你……”
李博一个激灵站起身,指着十指涂朱,鲜润唇角微笑上挑的严守镜,瞠目结舌道:“你……你是暗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