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一边叫,便是猛的一头跳了下去,似乎还是头朝下跳的,下面的人都是吓了一跳,吃了一惊,再看时,这张显德一头一脸的全是盐,白白的,头巾上,脸上,衣服上,全部是雪白雪白的精盐。
“盐啊,全是盐啊。”
秦东阳身体轻盈,向来是有大将之风,为人稳而持重,所以徐子先对他向来信任有加。
在团练军中,秦东阳也是最得众人信重,其管理和做战的风格都是一样,稳中有攻,在哪儿都如磐石一般,什么事都不会叫他动容。
但在此时,他也是一攀向上,然后就呆滞住了,整张脸象是石化了一般,半响没有动静。
张显德就如同疯子一样,扑腾上来,又是一猛子扎下去,再起来,又是扎下去。
不仅是他如此,一开始傻呆在盐池里的人们也是有样学样,不少人就直接趴在盐池里,然后起来时都是一头一脸的盐,然后便是用双手捧着雪白的精盐,开始往天上抛洒。
更有甚者,有人大哭流泣,满脸的眼泪,抓住一捧盐,便是往嘴里直塞。
孔和向来是冷静从容的性子,甚至有些孤僻,开始看到盐田时,仍然木楞楞的表情,众人还欲夸他有定性,谁料他呆了一会,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大笑,上气不接下气的笑了起来,一直笑到天昏地暗,似乎要把嗓子都笑哑了,最后才慢慢停住笑声,不过到那个时候,他已经是泪流满面,连前胸的衣服都湿透了。
“这他娘的吞盐的全给老子吐出来。”
徐子先这会子也是忍不住了。
看到有人在盐池里打滚倒是无所谓的事,反正脏不到哪去,这生生有人把大捧的盐往嘴里塞,这个他就感觉遭不住了。
当下一个箭步就窜上去,先是一脚把狂笑的张显德给踢了下去,然后跳下盐池,把那些吃盐的全拉了起来,然后噼里啪啦的一通乱打,直到对方哇哇哇把盐吐出来为止。
“你们这是要作死啊!”
徐子先勃然大怒,骂道:“这盐能这么吃么,
想死么?”
众人被他劈头盖脸的骂着,却是没有一个人露出不高兴的神色,一个个的,仍然是在傻笑不止。
“君侯,这实在是太高兴了,太高兴了。”滚在盐堆里的张显德已经全身一片雪白,起来的时候,盐纷纷的往下落,就跟下雪似的,他咧着嘴,对着徐子先笑道:“君侯,打从小到大,俺就知道要劈柴,用大锅煮,熬啊,熬啊,一直熬到人两眼发红,全身发黑,不停的咳,要费这么多功夫,受这么大的罪,这才能熬得那么一点盐出来。还粗糙的不成样子,颗粒大,味道也不是很好……君侯,我吃过井盐,那个青盐确实是细,还有用海盐熬出来的精盐,也是特别的精细,不过都是要费大功夫的啊。君侯,你的这个盐,这个盐……”
张显德说到这儿,又是呆住了。
他没说完的话,却是有别人说出来,李仪肃容道:“君侯的这个盐,精细,就跟熬过的精盐一样,不,比精盐更好,是山西和甘肃那边的井盐的样子,这,这实在是太叫人想不通了啊。
“咱们祖祖辈辈,怎么就没想起来要这样晒盐呢?”
“唉,白吃了多少辈的苦。”
“也不能说是白吃,他们没福遇着咱们君侯啊。”
“没错,全是君侯洪福齐天!”
说到最后,所有人居然都是归结到徐子先的福气大上。说来这些灶户也是实在没有办法解释这盐池的变化了。
“君侯,愿你公侯万代,官家给你升公拜王,世袭罔替子子孙孙无穷尽啊!”
张显德大约念过两天书,当即跪下,砰砰嗑头,一边嗑头,一边就是祝福上了。
这个时候,也是越来越多的人涌进盐池,或是站在高处看。
方圆几里大的盐池,别的地方都没有太大变化,只有结晶池内,白花花的,全部都是盐!
这些盐,雪白精细,握在手中就象一捧细沙,手指一松,盐就簌簌直落下来。
柔软,细腻,白净。
很多人都是如痴如醉,跪在盐池里头,低着头把盐捧起来,松手放下来,再捧,再放下,就是这样一直循环着,再循环着。
徐子先看的也是摇头叹息,其实也怪不得这些人这么丢脸,他们是世代在海边的,虽然不是灶户,但煮海出盐也是祖辈世世代代传下来的营生。
而抛开这些煮盐的灶夫们,李仪这些官吏除外,普通人想吃盐,哪能那么轻松?
一天的收入,也未必够买一斤盐,而全家大小,有时候不仅吃不饱肚皮,连盐也没有办法正常吃的上。
这是何等艰难困苦的事,淡而无味的野菜杂粥,这才是这个时代的主食。
靠海吃海的人,向来还吃不起盐,而这时他们才知道,原来自己天天就蹲在宝山之前而不自知。
这种心理上的冲击,太强烈了。
海洋才是真正的资源富矿,打鱼那是肯定的,在徐子先穿越之前,这些福建百姓打的鱼可是舍不得自己吃,全部是挑到集镇上贩卖的,因为离海太近,打鱼的人多,海鱼卖不出好价钱,就算这样,这些人平时也舍不得吃,实在卖不掉了才会自家留着食用。
说起来是笑话,靠海的人,那些海货自己吃的却是极少,基本上一生一世,也就是很少的那么几回。
而眼前这么一个池子,只二三十人负责放卤水,排水,推晶,反复晾晒,结果就是出来这一大池的盐。这么看过来,这么大的盐池,少说就是几万斤的出产,最少也是两千到三千石。
铲出来,再引蒸发池里的卤水进结晶池,然后就又等着结晶出盐。
这样快捷,方便,省事的法子,试想一下,这盐池一年要出多少盐?多建十几二十个这样的盐池,这一年出来的盐是多少?
这么一想,众人都是神色各异,脸上的神情都是一变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