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澈神色一敛,也跟着站直身子,却没动。
待那点点亮光靠得近些了,这才隐隐约约听得一男子的声儿传来,合着拍子正唱着寻常人听不懂的方言。
那人声音洪亮,唱得两句来便顿得一顿,只听得丝竹乐管之声。
这通州河上,似这等撑着画舫,游河作乐的再寻常不过,不过都是些闲着无事,出来消遣的富贵人家。
虽是寻常事儿,可卫静姝此时好似惊弓之鸟,生怕再惹上甚个祸事,忙拉着李君澈蹲下去。
李君澈沉着脸好半响,又听得那男子唱得一段,这才张口也跟着唱了一句,声儿不大,但有心人定能听见。
卫静姝听不懂唱的都是甚个,可听李君澈开口,眼珠子一转,便压低了声儿笑问:“莫不是你的人来搭救了?”
还真是李君澈的人。
那画舫靠停了,丝竹乐管之声却越发响亮,不多时便有脚步声传来,没有火把,也没有灯笼,只夹杂着叫人听不懂的碎碎念。
李君澈隔着老远便听出是朱七爷的声音,沉声道一句:“月黑风高的,也不怕鬼抓。”
朱七爷闻言,面上便是一喜,脚下越发快的往李君澈这头来。
瞧见李君澈同卫静姝皆是一身狼狈,但人还好好的,忙是松了口气,拱手一揖:“可算找到爷同夫人了。”
又道:“此处不安全,爷同夫人还是赶紧上船。”
李君澈没多话,应得一声,忙拉着卫静姝往停在岸边的画舫走去。
那画舫比之胭脂那艘要大许多,里头有两个小丫鬟隔着帘子正摆弄乐器,正堂里却是坐着如今吴州的首富王景硕同他夫人赵尔容。
画舫内点了香,虽是夏日却也不觉厌恶,反叫人心头清亮。
赵尔容同卫静姝也算旧识,等人一上来,便迎上去,笑眯眯的喊得一声:“夫人。”
卫静姝倒是不记得她了,上下打量她半响,见她一袭大红的纱裙,挽着妇人的发髻,面容精致,倒觉有几分眼熟,可又想不起了,便直言道:“这位夫人好像在哪见过。”
往日她里了厘州便再同赵尔容没得联系,如今一别多年,不认得倒也正常。
赵尔容抿着唇一笑:“夫人贵人多忘事,咱们可是在厘州见过面的,那时候主子爷还冠着卫姓呢。”
说起李君澈冠卫姓,卫静姝这才有些想起,旌德十一年的事儿,当初正逢端阳,她还在王家那别院里头住过几日。
“原来是尔容姐姐。”卫静姝笑着说得一句,倒觉得如今的赵尔容同几年前的那位赵尔容再不一样。
在厘州那会,赵尔容虽是笑着的,可眼眸总有掩饰不住的惆怅,如今却整个透这一股活力同自信。
正所谓相由心生,心态气质不一样,自然容貌也生了细微的变化。
画舫重新离岸,更添沉稳之色的王景硕立在一旁,看得赵尔容一眼,眉眼中也染了几分暖色:“爷同夫人先收拾一下吧。”
李君澈也没推脱,应得一声,便拉着卫静姝叫小丫鬟引着往内间去。
他是习武之人,虽是一身湿不打紧,但也怕卫静姝身子受不住。
内间早已准备好干净的衣裳,布巾子同香夷子都是新的,小丫鬟提着热水往浴桶里头倒满。
等二人沐浴一番出来,赵尔容也早备好了姜汤。
卫静姝也怕这节骨眼上染了风寒甚个的,忙一口喝尽,辣得全身出了一回汗,这才又小声的问:“尔容姐姐,有没吃的呀?”
她声音不大,在座的却都听了个全,李君澈无奈一笑,便道:“你下去吃点东西,我同王公子还有朱七爷有话要说。”
赵尔容自是晓得几个男人有要事要说,跟着便起身拉着卫静姝往后头去了。
这两人一走,朱七爷便撸着长须道:“幸好胭脂报信快,不然我们也未必能这般快寻到爷。”
禁卫军的人在胭脂的画舫里没寻到人,又叫胭脂糊弄一番,等反应过来时,胭脂早带着青鸾跑得没影了。
陈有道也算是胭脂的姘头,此番为着他差点害了李君澈同卫静姝,她自然不敢当作甚个都不知晓,但她也没那个本事去救人,便赶紧往王景硕设在通州的铺子里报了信。
王景硕带着赵尔容同朱七爷到通州没几日,刚好也还未离开,这便架了画舫一路寻了过来。
禁卫军的人自也在河道上搜人,便是方才也查过他们的画舫,见是生意人,又收了好处这才放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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