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等你!”话儿脱口而出,他却是低眸一笑,伸出手来。
卫静姝伸手握上去,只觉他掌心温热,不过稍稍用力便把她拉出寒潭。
火势越发大起来,她叫李君澈牵着,一路从喻人居行出去,逃出这埋葬她的火海。
可一转头,他又不见了。
卫静姝眼眸一睁,好似从梦中醒来,但又好似未曾醒一般。
瞧见这产室里头的乱象,个个面色焦急,眼眸通红,她却甚个声儿都听不见。
门柩从外头推开,一个同卫筠差不多大的孩子从外头跑进来,身着红色缂丝衣裳,脸儿圆圆,梨涡浅浅,发丝短却极黑,攥了个小鬏鬏,咯咯笑着跑过来。
兴许还不会说话,也兴许是不知道说甚个。
他踢了脚下秀气的小鞋子,骨碌碌的爬到卫静姝身边,轻轻的拍着她的肚子,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声儿轻轻,却又带着稚嫩的奶音,叫人心头都舒畅了。
卫静姝只觉有了些力气,看着那小人儿倒也想不起府中何时有这么个小娃娃,但见他模样可爱,又软又萌,便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人儿转过头来,冲她一笑,却也不答,只轻轻摸了摸卫静姝圆鼓鼓的肚子,半响才道一句:“妹妹……”
小手儿又摸了摸,将小脑袋贴在肚皮上听得会子,也不知道究竟有无听到甚个,过得会子这才咯咯笑着从榻上滑下去,连鞋子都未穿便蹬蹬蹬的跑出去。
午后的日后依旧烈得很,敲击木鱼的清脆声儿一下下的,夹杂着诵经的声儿,却无端叫人心安。
赵喻娇的声音又急有快的传入耳中:“沅沅,你一定要争气,一定要挺住,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
卫静姝腹中一痛,整个人彻底醒过神来,眼眸光亮,耳中充斥着各种声儿。
王扶柳搭着她的脉搏,当下便喜得要哭,抬头看向卫静姝喊她一声:“世子妃……”
卫静姝眼儿一转,落到她面上,还未张口,便又听稳婆道:“夫人快用力,夫人快用力……”
下头一阵阵的痛,卫静姝满头是汗,额前沾着发丝早已湿透,拽着身下的褥子,还未摸索出究竟要如何发力,便又听得稳婆喜道:“见头了,见头了……”
产室内方才是紧张的气氛,到得这会子却是散了一半,提到嗓子眼的心也放下去一半。
卫静姝清醒过来,孩子便也生得极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稳婆便抱着孩子,拿干净的剪子剪了脐带,将孩子收拾干净,欢欢喜喜的道:“恭喜夫人,是位千金。”
余氏探过脑袋看得一回,也跟着笑眯了眼,连道三个好,复又手一挥:“赏……”
外头木鱼诵经之声渐渐停下,卫静姝累极了,撑着眼皮看得一眼孩子,嘴角翘了翘。
那个穿着红衣裳的小娃娃说得没错,果真是个妹妹。
等孩子抱下去报喜,赵喻娇还拉着卫静姝的手,跟个失了糖果的孩子一眼,双眸肿起,鼻尖泛红。
委委屈屈的抱怨一声:“你可真是太吓人了。”
卫静姝回握她,却不知道说甚个,只想起那个小娃娃,便问得一回:“方才那是哪家的孩子,那般小怎的就让他进了产室,也不知吓到没有。”
“哪有孩子……”赵喻娇还委屈着呢,可随即声儿一顿,看着卫静姝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距一览居最近的院墙外,一个年轻的和尚从地上站起来,先将木鱼收进布囊中,再伸手扶了另外一个年老的和尚。
年老的那个和尚眼儿蒙着布,叫年轻的和尚扶了一把,还嫌弃道:“你师傅我眼虽盲,心却不盲。”
那年轻的和尚面上无波无澜,只应和道:“师傅说得对。”可依旧还扶着他。
老和尚好似瞧得见一般,抬头往卫家顶上瞄得一眼,这才又轻叹一声:“唉,人世间最难还的就是人情,老衲还想多活几年,偏生为着这些个讨债的将寿命折了又折……”
他自言自语:“也不晓得自个究竟为着甚个。”
年轻和尚垂首听着,却也不多语,只扶着老和尚悄无声息的离开卫家大宅,自也无人知晓他们来过。
卫静姝产下一女,早就体力不支睡了过去,虽是有惊可到底无险。
王扶柳同赵喻娇一道从屋中退出来,望着那天边的残阳,听着耳边的喜鹊叽叽喳喳声,整个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那喜鹊果然是有灵性的,到得夜间,从京都那头又传了个好消息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