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哔哔啵啵的燃烧着,屋里的中药味格外的灼热,我的心里却无比的寒冷。此刻,我能深切的体会到张居正——这个明代唯一名相心中的孤苦。欲以只手将天补,哪堪天不明人腑。他的面前既有明枪,也有暗箭,更重要的是,连一直为之奋斗的背景都是假的。
这是怎样的一种孤苦。换了是我,一定早就弃之而去了吧!
张居正抬头看着顶篷,抿着嘴,良久不语。却又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我,似乎饶有兴致的道:“启蓝,你怎么看?我是说,对这件事的处理。”
我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巴比伦汉谟拉比法典有一句话,晚辈十分中意!”
说着,我目光灼灼的盯着张居正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张居正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半晌方道:“你的作风,倒真似是军中的做法。但有的时候,有的人,有的事情,你这样的做法却未必合适。你毕竟还年轻啊!”
我抬起头,默默望着这位身材瘦削、却无比伟岸的人。
他笑着问道:“你准备怎么办?让武毅璜一家死于意外?或者让张四维遭遇横祸?要知道,一个武毅璜倒下了,还有更多的武毅璜站起来。因为,根子不在这里!难道......”
他似笑非笑的望着我,说出一句话:“难道你为了斩草除根,还要去动那至尊的龙脉?”
我听得暗暗心惊,脑海中却不由自主闪过一个惊人的想法。但还不等它萌芽,便悄悄的将之熄灭了。
张居正笑道:“所以,有的时候,阴谋走不通,我们便用阳谋吧!”
我问道:“何谓阳谋?”
张居正道:“阳谋,无非就是因势利导、光明正大。也既造势、借势、用势,随势而动,合天地理,如洪涛决堤,人人能见却毫无办法,唯有束手待毙。”
我低着头,用尽心思去理解这句话,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张居正并没有着急打断我,而是让我思考了一会儿。良久,我抬头道:“晚辈难解深意,还望前辈指点!”
张居正笑道:“你认为,目前的朝廷是几方角力?”
我不假思索道:“自然是三方。”
张居正笑着问道:“那三方?”
我盯着他道:“前辈是一方,张四维是一方,还有......还有那小皇帝也是一方!”
张居正笑道:“那你觉得,哪方最强?那方最弱?”
我略一思索,答道:“明面上我方最强,但实际上,却是小皇帝最具潜力!”
张居正笑道:“潜力!呵呵,潜力!启蓝那!你看的很通透。小皇帝虽然目前隐在幕后,但实际坐山观虎斗,待有一天我和张四维都累了,他终有一日要雄起的!”
我点点头却不屑的道:“只怕雄起几日,复有委顿!”
张居正望着我,半天不说话,良久方叹道:“那便是我无法企及的事了!我不是孔明,死后还退得仲达!”
说完,笑着望着我道:“还是先解决眼下的事吧!继续说阳谋!”
他微笑着问我:“启蓝,你说,当世第一酷吏是谁?”
我不假思索道:“海瑞!”想起这个名字,我脑海中心念电转道:“您是说, 我们借刀杀人、杀鸡儆猴?”
张居正哈哈大笑道:“聪明的孩子,果然一点就通!难怪大哥、三弟都喜欢你!”说到这里,表情黯了一黯,却又强自打起精神道:“我正是此意!我准备要让海瑞入京!做这京城里的一把快刀!”
我接着道:“而案上的肉,便是这一连串的蛛丝马迹!对海瑞这样的人来说,这种可以博得清名、贤名的事,宛如酗酒者闻得佳酿,是绝对不会半途放弃的!”
张居正微笑着望着我,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启蓝,你虽未得任何功名,但才智心机,却不下于当朝状元郎!”
我微笑答道:“舞文弄墨、治世经纶,我不如状元。随机应变、决机当场,状元却不如我!”
张居正点头不语,忽而道:“等你见了大哥,就说叔大知错,却无悔!”
说着叹了口气道:“他的孙儿不是叫做叶不悔么?想必他与我也是同一心思吧!”
我点头道:“此话,我一定带到!”
张居正凝望着我,正色道:“孩子,前路漫漫,你又太过耀眼,万事需当仔细!不过,一切都有定数,也只能珍重吧!”
我站起来,拱拱手,却一言不发。行礼后,转身去了。
出来院里,见了不悔,我叹了口气,微微盯了他一会儿。这个小伙子忠正毅勇,礼孝严直,是个将才,却不是扛起一片天地的帅才!那我便好好照拂着他吧!
策马上路,我却不着急返回居庸关,而是一扭头去了兵部尚书府。见了李再兴,我和他猫在屋里说了半天,说完也不吃饭,就在李华梅相送中离开,返回了问海阁。
李华梅奇怪,我怎么如此态度,便去问她爹。李再兴只是捻须不语,良久方道:“这事,你还是不知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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