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炮弹来袭之时,奥克斯几乎无法相信这是真的。他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英国人的逻辑——他们怎么敢主动出击?难道他们不知道双方的实力差距吗?
然而事实没有给他思考哲学问题的机会,就在很短的时间内,一阵暴风骤雨般的炮弹袭击了他所在的旗舰!
尽管都是中等口径的炮弹,不会造成根本性的损伤,但是蚁多咬死象,他分明听到了木制的甲板和舱壁被小口径炮弹击穿击碎的声音!
酒至半酣的奥克斯恶向胆边生,他看也不看阿尔玛尼,一把推开船身摇晃时挤压在自己身上的大副,对着大副大声吼道:“还不快去指挥冲锋!愣着干什么?他们只有八、九条船,还要我教你怎么冲锋吗?”
喝的半清醒不迷糊的大副红着脸,闷头冲出了舱门,跌跌撞撞的向着甲板冲上去。奥克斯也抽出佩剑,从阿尔玛尼身边挤过去,跟随着大副冲向甲板,依旧没有看阿尔玛尼一眼。
阿尔玛尼定定的站在船长室的门口,他笑着,笑意里却全是冷意,整个人仿佛一尊雕塑,就那么呆呆的站着,毫无生气。
对于海军有着强烈信仰的他在这一刻觉得自己的信仰在彻底坍塌,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多少次遇到难以坚持的事情,自己都是靠着一股子信仰和热情,硬生生的挺了下来,可是这一次,他却感到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寒冷!
因为他预感,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或许,是改变人生、改变国家、改变世界的事情!
阿尔玛尼浑身颤抖着,直到一颗炮弹重重的击穿他身边的舱壁,缓慢的滚落在他的脚边,仍然“丝丝”的冒着热气!
兴盛于炮火的国家,又要在炮火中衰落了吗?阿尔玛尼凝望着炮弹,心中暗暗的道,这或许就是宿命吧!
想到这里,他缓缓的向着甲板走去,那背影寂寞而寥落,似乎与身旁沸腾喧闹的氛围格格不入,却又好似完全融为一体,渐渐的消融在纷乱杂沓的人群之中。
“冲过去!冲过去!跟他们接舷战!”奥克斯的大喊声在甲板上回荡——这也是绝大多数西班牙海军官兵的心声。
接舷战,这是西班牙人的传统和优势,他们就是靠着悍不畏死的接舷战逐步发展壮大到今天。尽管火炮已经越来越发达,但是他们依然恪守着接舷战的传统,不愿放弃昔日的骄傲和荣光!
“右满舵!右满舵!全速冲上去!”大副也喊着,指挥船只向着两海里之外的敌军全速冲去!
整个十二艘船只的舰队整体调头,向着原本三点钟方向的目标冲去!他们呐喊着,全速划动着船桨,风帆也调整为侧帆,目标只有眼前的敌人,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夜幕给了敌方偷袭的便利,却也降低了他们的命中率!形势该逆转了!西班牙海军无数人都这么想着。
不得不说,西班牙人是勇猛的,一如不久前的东瀛、冲向织田信长铁炮队的武田家赤备铁骑,又仿佛冲向英法联军的僧格林沁和他的八旗骑兵,他们都是勇猛的,这无可厚非。
炮火就像雨点,一波又一波的击打在船头、甲板、桅杆和水手身上,但是西班牙海军依然一往无前!他们就像锋锐的箭头,毫不犹豫的冲向了前方的敌人。
阿尔玛尼站在舰桥上,看着己方的船只冲向敌军,而敌人的不足十条船却依旧停船侧舷、无所顾忌的向己方投射着致命的弹丸,他的心里忽然产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
如果此时的敌人开始加速逃逸、边跑边打,那么他便毫不怀疑。可是见到己方明显占优势的船队冲向自己,依然这么顽固的停船射击,这是要找死吗?
不!他们能够在这里伏击,就表示他们不是莽夫!那么......就一定有阴谋!可是,是什么阴谋呢?
他举目四望,夜幕中除了西北方向的炮火之外,再没有任何的敌人迹象——至少附近没有。这就更加加重了阿尔玛尼的疑心——没有援军的敌方炮舰,是什么给了他们正面硬撼西班牙无敌舰队的勇气呢?
阿尔玛尼的心中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但又无法准确描述。他只能看着己方舰队向着敌人越冲越近,一海里、半海里!敌人已经近在眼前!
阿尔玛尼忽然隐隐约约看到,己方与敌方之间的海面上似乎有一些什么东西!都不大,却明明就在那里!
他的心中猛的一紧,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通体冰冷,整个人如坠冰窖一般!片刻后,阿尔玛尼回过神来,他一边冲向甲板一边大喊着:“减速!减速!快减速啊!”
纷乱的甲板上,没有人听到他在喊什么,十二艘战舰仿佛箭头,狠狠的向着敌人撞了上去!
阿尔玛尼绝望的看着前方,就在他视野的左前方,一直充当前锋的一号舰突然船头高高扬起、仿佛撞上了一堵墙!
是暗礁!阿尔玛尼内心一片冰冷,就在此时,他只觉得脚下猛的一震,身体在巨大力量的带动下向前抛飞出去、重重的撞在了断裂的桅杆底部!
鲜血喷涌而出,阿尔玛尼却顾不上这么多,他艰难的爬起身来,扶着船舷举目四望,整个交战区域到处是火焰,那是己方船只撞上暗礁、被敌方集火冒起的大火!
但是,噩梦还远远没有结束,就在阿尔玛尼刚刚站起身的时候,他的眼前突然看到一阵剧烈的火光!爆*炸*声几乎同时传来,巨大的气浪和震荡将他再次掀翻在地,滚到了甲板的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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