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可去,早年二叔祖赠给我的问海阁已经被小皇帝收回,如今新安排的府邸还没到位,难道让我一个二品大员去住驿站?申时行第一个不答应,便力邀我和从人在他府上住下,他也好聊表阔别之情。
我笑着婉拒了申时行的邀请,之前就已经和华梅说好,李家在皇城根里还有两处宅院,其中一处是新建的,五间五架的大院子,足可以容得下我和从人居住。
当然,刃海商会在京师其实还有着不小的经营渠道,也尽有地方去住。但是这么多年,他们好不容易“洗白”了,我又何必为了这一点小事去再把他们“拉下水”呢?
于是我也辞别了申时行,约好明日再见。申时行心道我这李家驸马实至名归,住在岳丈家里也是无可厚非,便开门送客、直送我到大门之外,目送着我乘马拱手而去,方才嗟叹不已的调头回屋去了。
一路催马赶往李府,看着街两边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色,我的心中百感交集。当初,这条街给我留下了无数美好的回忆,离开之时原以为此生再也回不来,却不料时过境迁,我又能光明正大在这条路上策马扬鞭。
真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就像庄周梦蝶,到底谁是庄周、谁是梦蝶,谁是真、谁又是假,果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看不穿、猜不透的谜啊!
不过半小时的时间,李府便已在眼前,策马至门前滚鞍下马,早有李府的从人候在门口,见我到来,惊喜的上来叫了声姑老爷,便帮我牵住了马,引着我和九鬼政孝等几名贴身护卫进了院子。其余人自有人接着去了旁边的别院吃饭休息不提。
从人在前面引路,天色已晚,他打着灯笼在前面疾走,我便紧跟着他一路穿行来到后堂。
掀帘进门,李再兴坐在主座上,华梅正搬个凳子坐在他旁边,父女俩正在叙话。见我进来,华梅一脸喜色,李再兴却是淡淡一笑,说了声:“大事谈完了?过来坐吧!兴国也来了?你父亲可安好?”
语气淡然,就仿佛我并不是一去多年未归、而是临时去单位加了几小时班回到家中一般,那份自然让我心中不由的一暖,当真有一种回家了的感觉。
后堂正墙上挂着李夫人的绘像,绘像做的很精细,连李夫人眉眼处的细节都画得清清楚楚,我只觉得仿佛李夫人重生在世,就坐在我面前对着我微笑一般。
她生前对我很好,和华梅刚开始交往的那段日子,李夫人待我真的视如己出,尤其是知道我早年丧母之后更是关心备至,从夏日的蚊帐、冬日的鞋垫到生活中的零零总总,方方面面都为我想到,华梅常说,母亲倒比她本人更关心我。
之所以后来我和华梅定亲,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李夫人的关心和照顾,让我似乎找到了那种被母亲关怀的感觉,这是千金不换的、最宝贵的东西。
如今阴阳两隔,李再兴也没有续弦之意,只是用行动寄托着对亡妻的哀思,更是让人心生伤感之情。
想到这里,我心中只感到一阵强烈的难过,二话不说,推金山、倒玉柱,对着李夫人遗像纳头便拜,重重的对着李夫人遗像磕了三个头!
身后的戚兴国因为戚都督的缘故,与李家上下也是素识,便随着我一起纳头拜了下去。
华梅在一边看着,见我进来先拜母亲,眼睛一红,轻轻的拽住了父亲的衣袖,却不作声。
拜了三拜,我站起身来,走到李再兴另一边的凳子坐下。戚兴国简单问了句好,说到父亲时却哽咽难言,便调头回去,和九鬼政孝等人一起下去,到偏厢房吃饭休息去了。
如此一来,屋里就剩下我和李氏父女三人,一时间相顾无言,只有油灯传出的噼啪作响。
几年不见,李再兴明显苍老的厉害,额头上的皱纹深刻的直如刀刻一般,说话的声音也不如之前那样洪亮,看来妻子的突然亡故、事业上的屡屡不顺,将这个坚强的男人折磨的十分沉重。
再看华梅,她的表情似有些不对,看着李再兴时,总让人感觉似乎泫然欲泣、却又强自忍住一般。
难道......李再兴的身体上也出了问题?
再次盯着他的脸庞细细打量,果然,印堂发暗,面容带着三分黑气,看来也是久病缠身、难以摆脱的困境。
唉,虽然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但是当这些伦常之事真的降临头上,又有几个人能坦然以对呢?
不由得,我对华梅又发自心底的生出三分同情怜悯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