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不是道理。
岛津义久沉默良久,忽然又问出一句话:“你会参战吗?启蓝。”
我默默的拿出水军都督的印玺,递给了岛津义久。
这位九州的智者拿着印玺,长时间的看着,仿佛要把字符的纹路可在脑海里一般。
“听闻你在西洋时,帮助英国击败了不可一世的西班牙,可确有此事?”岛津义久头也不抬,沉声问道。
“所言非虚。”我也并不谦虚。
“就靠我们乘坐的这种船?”他又问。
“没错,成百上千。”我实话实说。
“这不公平!”岛津义久重重摔了一下酒杯,瞪着我道:“这样的战舰,一艘能打我们扶桑一支舰队!这根本不公平,你说是不是?启蓝!”
我知道,他不是作为敌人抱怨我舰队强大,而是作为武者,作为战士,为不能和强大的敌人正面较量而愤懑!
我懂他的意思,但我的答案依旧冰冷:“这个世界上本无公平,对不对?如果有公平,山中鹿介对着新月虔诚发下‘让我受尽七难八苦’的誓言后,怎么会仍然兵败身死、身首异处?如果有公平,重义之长政又怎会一生追求正义、却不得不刀刃自向?没有公平的,没有!”
岛津义久沉默的低着头,只是看着那枚印玺,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低着头问道:“这一仗之后,你有什么打算?留在大明做官吗?”
我笑而反问:“你有什么建议?”
岛津义久笑了:“启蓝,你总是超越年龄的明智,你的答案分明告诉我,你不会长久的留在大明!对不对?朱家皇帝气量狭隘、不容能人,你留下来只会天天活在愁苦之中,日日提防着从天而降的灾祸,对不对?”
我笑的很愉悦:“古语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所做的一切,乃是为了民族大义,为了内心坚守,为了祖辈遗训。至于将得到什么、将面对什么,这些纷纷扰扰又岂在我的思虑之中?”
说着,我站了起来,朗声颂道: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岳武穆当年写下此句时,又何曾考虑过身后事?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且行大义,千秋功罪,自由后人去评说吧!”说着,我仰头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好!”岛津义久和岛津家久奋然起身,家久对着我举杯慷慨道:“当年在九州一见,便知启蓝实乃我辈英杰,长兄就曾说过:岛津家终生不与孙氏为敌!想必今日此话依然作数的吧!”
说着,他将目光转向了长兄岛津家久。这位岛津家的家督深深的望着我,再次问出一句话:“怎么演?”
又一次问的没头没尾,但我却明白他的意思。如今他已经加入了羽柴军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他贸然撤兵,只会引起羽柴秀吉的担心和疑虑,之前的所有努力就会化作乌有。
所以,他需要一个体面的收场。作为岛津家的家督,作为九州的实际管理者,他都需要为整体利益考虑,并不仅仅是个人的面子、得失,或者是其他这样那样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需要的,就是将岛津、九州岛这两条捆绑在一起的大船稳稳的驶离风暴,让它平稳的靠岸!
我站在岛津义久的角度考虑着,半晌,方才端着酒杯,眯缝着眼睛,嘟囔着说出一句话:“既然没有后路,何不以进为退呢?”
岛津两兄弟听了之后明显愣了一愣,他们需要一些时间来理解我的意思。二人站在那里,思虑半天,忽然明白了我的言下之意,眼睛冒出精光的同时,颇有些激动的共同举杯向我一祝!
“若有虚言,有如此杯!”没头没尾的誓言,我却知道他们发自真心——因为他们并不想为羽柴家真正卖命,尤其是面对着大明朝和我这样的敌人。
“啪”“啪”“啪”!三只酒杯摔得粉碎,兄弟二人对我行礼,决然的走了。
望着他们走出船仓,走上搭板,回到己船,渐渐远去,我一言不发,心中感慨万千。
“不战而屈人之兵,先生英明!”拉克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只是长征第一步,希望一切都顺利吧!”我叹声道。
夕阳如血,不知明天的海上是晴是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