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也能过?
这个连郭谦都有些意外。
他哆嗦着手翻开了册子。
“不会是念错了吧?”
“肯定是念错了,某都没过,苏晏怎么能过?”
“他怎么能过?为何能过?”
“……”
那个学生本是想拍苏晏的肩膀安慰,可此刻却尴尬了。
人苏晏也过了,你拍个屁啊!
先前他有多意气风发,现在他就有多尴尬和难堪。
所以人不能太嘚瑟,嘚瑟嘚瑟的,容易被打脸。
“苏晏……咦!你哭了?这是欢喜的吗?对,你应当欢喜……”
苏晏的眼中多了水光,他缓缓走了过去。
人群默然让开。
这个少年命运多舛。他幼时贪玩,在雨天跑了出去。乡下地方孩子跑出去危险,于是他的母亲就出发了,去寻他归家。
每一位母亲都干过这种事,担忧是本能,去寻找孩子也是本能。
那是一个电闪雷鸣的午后……
苏晏至今还记得自己见到卷缩起来的母亲时的愕然,然后父亲一脚就踹倒了他。
他没哭,从头到尾他都没哭,只是傻傻的跪在那里。
村里的人都躲起来了,没人来帮忙,因为他们说这是天谴,他的母亲定然是不孝才遭此横祸。
可他知道不是,但每次辩驳都会换来父亲的冷漠。
他想起了母亲被草草下葬的场景。那个清晨下着细雨,那细雨很温柔,但给他温柔的母亲却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噗通!
他跪在了地上。
他仰头看着天空,眼睛飞快的眨动着,然后泪水顺着脸庞滑落,很热……
“娘……”
他用力的嘶吼着,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的母亲叫回来。
娘,孩儿过发解试了。
您看一眼啊!
热泪汹涌而下,苏晏俯身捶打着地面,声音凄厉。
“娘,您看一眼孩儿啊!”
无数次梦中他都梦见过母亲,可每次那张脸都是模糊的。他想拉住母亲,可那距离看似触手可及,却永远都触摸不到……
他在嚎哭着,恍如孤狼,多年来的积郁和痛苦让他止不住泪水和悲伤。
一双脚缓缓出现在他的视线内。
“以后好好读书,好好做事,你娘在天上定然能看到。”
苏晏抬头,泪眼模糊的道:“待诏,学生……不知道该怎么谢您……”
若无沈安,他的一生将再无生气,大抵就是浑浑噩噩的娶妻生子,然后在贫穷中度过自己的一辈子。
是沈安帮他解开了那个死结:雷击不是天谴!
是沈安让他知道勤奋才能有出路,然后他就努力……
别人每天学五个时辰,那么他就学八个时辰,每一刻他的脑子里都是学识,各种知识点在翻动着。
他觉得自己没希望,是沈安的鼓励让他坚持了下来。
因为母亲的意外,导致父亲对自己的冷漠,这个冷漠直至那次引雷之后才渐渐缓和。
从母亲去世开始,这个世界给他的就是冷漠,而沈安的温暖就像是绝境中伸出来的手,让他格外珍惜。
“待诏!”
他抱着沈安的腿在流泪,感激的话没说,但看那眼神,分明就是信赖。
此后沈安但凡有事,此人将会义无反顾。
沈安微笑着摸摸他的头顶,说道:“以后好生过活,你活好了,你娘才好。”
“起来吧。”
沈安说道:“回家去,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爹。”
苏晏稍微平息了些情绪,然后冲着众人一拱手,缓步走去。
人群默默看着,看着这个往日被大伙儿呼喝指使的少年。
他竟然考中了?!
考前和考后大家都盘算过谁有希望考中,谁都猜测过,就是没人提到苏晏。
那是个混日子的,给大伙儿解闷的。
一百零八人,除此之外都是失意者。
而这些失意者们都在看着苏晏。
人人都喜欢逆袭,可逆袭从不会发生在老实人的身上,所以欺负老实人才会成为传统。
为啥?
因为欺负老实人不会后悔。
可现在却有人后悔了。
梁缺缺了此次发解试,在家养伤。
这事儿落在谁的身上都不好受。梁缺一直是过发解试的热门人选,正在踌躇满志的时候,结果被苏晏一顿爆捶把机会打没了。
他躺在床上,脸上依旧是伤痕累累。窗外有声音细微传来,他缓缓侧耳过去……
“……那个苏晏过发解试了……那个贱种,他怎么能打伤了大郎之后,还能心安理得的去参加省试?”
“为夫马上去开封府,欧阳修为官清正,定然能给大郎一个公道。”
“好。”
声音结束,有脚步声渐渐远去。
然后门外传来了跺脚的声音,稍后有人推门进来。
“大郎……大郎你怎么坐起来了?”
进来的是梁缺的母亲,她急忙跑到床边,想把梁缺扶住。
梁缺凝视着他,问道:“娘,苏晏果真是过了发解试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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