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应门,最大的可能只有一个。”有足够警惕的人看着!
陆三郎还没来得及问哪一个,就只觉得肩头传来了一股大力,紧跟着,整个人就被拽得腾空而起。他不比曾经在经受这等惊吓时差点魂不附体的宋举人和方青,虽说吓了一大跳,但在高墙上停留的刹那,他还是竭力居高临下地东张西望,直到……
发现自己竟然停在了张园之中的某座楼阁高处。
那呼呼的大风还在其次,最吓人的是,之前拽住他肩膀的那位,此时此刻竟是松了手,随即在夜色之中和另外一条窜出来的黑影打成了一团!然而,即便是自己被丢在这高高的屋顶,四周围是光溜溜倾斜的瓦片,但陆三郎却愣是脸色纹丝不动。
这大概是一种天生我材必有用,深渊在前犹笑容的淡定……才怪!他已经被风吹得脸上肌肉都发僵了!至于他的手脚腰腿每一块肌肉,此时此刻也都正在僵硬,整个人连动弹一下都难能,否则就他这重量,早就在疯狂的惨叫中掉下去了!
即便人不能动,陆三郎却竭力转动眼睛试图看清楚那两条黑影的战况,随即还拼命往地上看,希望能够找到看见自己的人,然后把自己早点救下去。
然而,让他极度失望的是,除却那大打出手的一对大小疯子,下头是半个人影都看不见,要不是他为了自己的形象——其实也是高处呼呼风响,于是根本没法教出口——他也许会发出最大的响声来呼救。
他也不知道在这种高处不胜寒的地方等待了多久,就只见那两条缠斗不休的黑影陡然双双朝他这边窜了过来,他甚至都还来不及眨眼,一左一右就站了两个人。紧跟着,其中一个人贴着他蹲下,随即就和他大眼瞪小眼了起来。
“你怎么和疯子混一块了?”
我才不想和他混一块哪,是他突然出手把我硬是带过来的!陆三郎在心中大声嚷嚷,然而,花七就在自己身边,他可不敢贸贸然开口得罪了这个煞星,当下只能干笑道:“六哥,我们是正好在门口碰上,我敲门没听到回应,所以花七爷大概怕我心急,就带我闯了进来。”
“你不用替他说好话。”阿六鄙视地瞅了一眼花七,随即一把拎住小胖子就往下滑去,等到了屋檐边上方才带着人一同落地。等到稳稳站好,见陆三郎脸色煞白,但还一副硬挺着的好汉模样,他就一本正经地告诫道,“以后离他远点。”
我也不想离他近的,是他突然就折返回来非要和我说话,然后带着我闯进来的!
陆三郎委屈到欲哭无泪,好在阿六竟然还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理那家伙,我带你去工坊。今天烧出好玻璃了,所以大家都很高兴。”
见阿六撂下花七理都不理,径直拉着自己往前走,陆三郎虽说很庆幸躲开了一个麻烦人物,可没走几步,他就陡然醒悟了过来。
“烧出玻璃?这么说来,张园难道不是因为小先生当了东宫讲读官庆祝?”
“东宫讲读官?”阿六愣了一愣,随即就不以为意地笑道,“要是少爷哪天当上太师,上上下下这么庆祝得忘记守门还差不多!”
这话说得陆三郎简直想要捂脸。这世上读书人,把尚书阁老当成目标奋斗的很多,但把太师当成奋斗目标的……那简直是凤毛麟角!因为本朝百年以来,阁老三十个总有的,尚书和都御史这一级别的就更多,至于真正当到正一品太师,站在群臣至高点的,总共七个!
这其中,葛家一头一尾占了两个!葛雍那老祖宗还是追赠的!
要是张寿真的能跟在葛雍后头成为太师,那才是师生一段佳话,到时候他这个学生能不能也期待一下那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风光?
小胖子竟然真的顺着阿六的话想象了一下,最后竟是傻笑了两声。然而,他这个精明人难得犯傻,阿六看在眼里,嘴角就流露出了一丝笑容,可随之就趁机问道:“对了,刚刚疯子都对你说了什么?”
虽说一度走神,但只要说正事,小胖子那还是非常警醒的。他赶紧收起遐思,一五一十把花七的原话复述了一遍,又加上了朱廷芳托他转告的话,一点都没有因为这不是张寿本人而有所犹豫。事到如今,要是他还不知道,阿六就等同于张寿半身,那就愚蠢到不可救药了!
甭管阿六明白不明白,先说实话!
果然,陆三郎把话说完,得到的是阿六一个真心的笑容——比起人偶尔流露的那种敷衍似的恐怖笑容,这种表情要柔和多了,尽管也就是嘴角翘一翘而已。知道自己这是被归入阿六那自己人的范畴之内了,小胖子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六哥,烧出好玻璃是怎么回事?”
“哦,好玻璃,指的是透明玻璃。你应该明白吧?”
陆三郎也去过张寿的那地下工坊几次,之前是只注意到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机器,至于那研制玻璃的工坊,他是真没去过,因为——那儿有巨大的炉子,实在是太热!但他还是听张寿说过,工坊那边之前早就烧出了颜色黯淡或杂色的玻璃,唯独造不出真正完全透明的。
他记得张寿还不无感慨地对他说,古人虽说造出过类似水晶效果的玻璃杯,但透明度还是远远达不到通透视物的效果……
所以,造出透明玻璃,这就成了那座玻璃工坊唯一的目标,没有之一。就他的书坊,之前还帮张寿消化掉了一大批形状不一的玻璃废料。
其中那些碎片状的玻璃,在磨圆确保不会割手伤人之后,大抵是送了给各处顽童,然后让他们去满城传唱卖书的童谣。至于那些偏黄偏黑形状千奇百怪的……呵呵,干脆就直接包装了千奇百怪的各种小玩意儿,然后在听雨小筑里以各种噱头卖掉了。
从废物利用来说,小胖子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极致,至少他帮张寿守住了成本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