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和张琛仿佛想要抗议,罗三河就没好气地说:“村里和城里有区别吗?到哪里来教书不是教,哪有这么多讲究?”
一直都觉得自己能把罗三河忽悠得团团转,可这会儿反而被人嘲讽了,四皇子哪里能忍。然而,还不等他重振旗鼓反唇相讥,就只见张寿又不慌不忙开口说话了。
“这白家村的村长,我已经早就联络好了。村中从五岁到十五岁,总共大概是四五十个孩子,有几个是粗粗识字,但大多都目不识丁。腊月这种时候,没有什么太多的农活要干,所以村长同意腾出两间屋子给孩子们读书。”
“你们要做的,就是在这一个月时间里,确定这些孩子有资质与否,然后通过叶小姐的评判。没错,她已经答应了带着几个家人到这里暂居。用不着担心什么闲言碎语,这村子里的人,大多数连通州都没去过,更不要说京城。”
四皇子顿时惊呆了。明明是距离通州城并不太远的村子,却居然很多人连通州都没去过?
张寿才不想被四皇子这个好奇宝宝给东问西问浪费时间,眼看人又要提问,他就咳嗽一声,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当然,我其实选取了三个状况类似的村子,你们要是不愿意呆在一起,也可以一个人负责一个村子。”
“所以,是你们全都扎堆在这一个村子里,还是每个人负责一个,你们可以自己选。”
还不等四皇子和张琛回答,罗三河就当机立断地说:“我带着公学我教过的那个学生张小海去另一个村子。这样也能更公平一点。”
张琛倒是无所谓三拨人是否扎堆在一个村子里,可偏偏这会儿小花生和萧成也都下了马车,正聚集在四皇子身边和人嘀嘀咕咕说些什么。他心中一动,总觉得自己要是带着杨好也去别的村子里,说不定熊孩子会耍花招。
“我就在这白家村好了,好歹也有这么多学生,我要是不帮一把,他们这三个怎么忙得过来?我可不想回头四皇子回宫的时候哭鼻子说我欺负他。”
四皇子没想到张琛竟然打算和自己同台唱戏,他登时为之气结。可是,张寿却直截了当地点头答应道:“也好,那张琛你就留在这里,否则就郑锳小花生和萧成三个小家伙在,我也确实不放心。只不过,同台竞技,你要是输了,那可就没借口了!”
“我还会输?”张琛看也不看不远处那两个打着灯笼匆匆朝他们赶来的汉子,恶狠狠地说,“我可不是吓大的,小先生你就看着吧,他们三个加一块,那也不是我的对手!”
就这么一帮村里的小孩子,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威逼利诱,棍棒之下再给点甜头,许诺一些未来的好处,谁能禁得起那诱惑?
反正又不是从里头挑什么状元解元,这么多人里头能挑出一两个有资质的顶天了!当然不可能一个都没有,否则张寿不至于选了这么个地方……
眼见张琛和四皇子再次针尖对麦芒了起来,而罗三河则是一脸我不掺和你们,我自己去开辟第二战场的表情,张寿不禁暗自呵呵。
他之前在人前说什么巡生,什么筛选人才,其实那只是名头好听,其实那只是换个说法。
在后世,这种事几十年来一直都在大力提倡,大力推行。曾经有多少满腔热血,胸怀壮志的年轻人们前赴后继,到最偏远的地方去下乡支教?在这种村子里,贫穷其实不是最大的问题,和贫穷相对应的短视,小聪明多多,却没有大见识,那才是最大的问题。
于是,绝大多数满心热血的青年在冰冷的现实面前碰撞得头破血流,黯然又或者忿然离开,只有极少数理想主义者毅然留下,为那些贫穷小村中的孩子支起头顶一片天。他一向都很佩服这些人,就算是去过却坚持不住离开的人,也比没去过却说怪话的人强。
现如今,这白家村还算是天子脚下,可相比冠盖如云的京城,却俨然是换了人间,四皇子和张琛体验一下之后,就该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民间了。至于让两人借此收一收脾气什么的,他根本就没有这样想过。两个人如果能在那一腔冲劲之外,更了解现实,那就够了。
把张琛和杨好,四皇子以及小花生萧成交给了前来迎接的村长儿子,眼见那个大汉满脸堆笑地把众人往自家那大宅领,张寿就对阿六使了个眼色,眼见人把罗三河给撵去了马车上等,他就对那脸上满是刀刻一般皱纹的老村长笑了笑。
“这两拨人我就交给你了。您老是杨老倌的老相识了,想来也知道轻重。他们出身不凡,家里都是有长辈的,而且还是很厉害的长辈。您若是想卖惨哄哄他们,敲点竹杠,又或者刮点油水,那无所谓,但只要别过分。要知道,他们之前也去过乡下。”
“而且,回头明日会过来的那位叶小姐,她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主,您老最好能管住村里人,不要胡说八道。她是割过登徒子耳朵,打到狗腿子哭爹喊娘,若是有人写传奇话本,她也就是其中一号剑仙侠女之类的角色,可不会和那些嘴碎的人客气。”
老村长点头哈腰,连道不敢,自始至终压根没问张寿,今天来的那两位是谁。因为想来这些贵胄子弟根本就管不住自己的嘴,肯定没两天就能探问出来。当然,杨老倌给他牵线搭桥,通过张寿送了这么一些贵人过来,他不会这么愚蠢地贸贸然去试探。
那融水村上下昔日里不过是赵国公府的庄户,现如今就因为出了张寿这样一个非同小可的人物,听说合村上下的地租被赵国公府直接从三成减到了两成,这简直是一个让他羡慕到死的数字,因为整个京畿地块,就没有比这更低的了,而且那边还大多是肥沃的水田。
因此,他压根没有因为张寿那一口一个您老而得意,毕恭毕敬地把人送到了马车前。等到一旁的阿六塞过来一个沉到几乎能压死人的包裹,他脸上那笑容顿时更盛了。而阿六的话,却比张寿要简单粗暴得多。
“六十贯钱票,另外二十贯现钱,开销足够了。别克扣,否则你就双倍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