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瑾的关心,郭鹏能体会到,但是有些事情,不是能放手交给别人去做的。
没人比郭鹏更明白这门格物学的真正用意所在,以及它的重要性,所以郭鹏必须要亲力亲为。
“懂这些学问的,只有我,我要把关,不至于让这些老学究们传授错误的格物知识给学子,不能叫他们误人子弟,还要害了国家。”
“如此……也好。”
郭瑾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问道:“儿子始终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推广这格物学,墨家学说早在先秦就被人抛弃,父亲却又捡起来重新推广,这就是父亲想做的事情吗?”
“自然啊。”
郭鹏点了点头:“先秦诸子百家,哪一个都是使劲儿往上曾发展,旨在通过影响上层,推广自己学派的学说,从而获取巨大的政治利益和经济利益,成就一个大的学阀。
儒家也好,道家也好,法家也好,不外如是,他们的眼中没有平民百姓,只有先秦的那些血脉贵族,他们所竭力要争取的,要服务的,也都是这些血脉贵族。
当然,各家学说创始人本身也都是贵族出身,那个时代,平民百姓是没有姓氏的,有姓氏的至少往上追溯三代都是有权有势的贵族,他们所通行的,实际上就是贵族之学。
诸子百家里,只有墨家,看到了平民百姓,意识到了平民百姓的力量,所以他们主张兼爱,主张【列德而尚贤,虽在农与工肆之人,有能择举之人】,主张【官无常贵而民无常贱】。”
“这……科举?”
郭瑾有些意外:“父亲建立科举,莫不就是……”
“不能说没有关系吧,科举的理念的确和墨家的理念类似,我也不能说没有受到墨家理念的影响,可是限于时代,墨家理念也只是一种理念,没能推行开来,罢黜百家之后,更是灭亡了。”
郭鹏摇了摇头:“不过也幸亏墨家学说消失得很彻底,我再次把它们拿出来,也能很方便的做做删减,把墨家那套非攻理论给剔除掉,我欣赏墨家的部分理念,但绝不会全盘接受。”
“原来如此。”
郭瑾表示自己明白了:“墨家和父亲都看到了平民百姓的巨大力量。”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我们是舟,平民百姓是水,水至柔,可水一旦发怒,就是滔天巨浪,可悲哀的是,很多舟船都以为自己是坚固不可摧的,最后,只能被水颠覆。”
郭鹏指了指自己桌子上的那本《墨经》。
“不重视平民百姓的人,终将被平民百姓所抛弃,一旦被他们抛弃,就必死无疑,阿瑾,你不能忘啊。”
“儿子谨记在心。”
郭瑾很认真的发誓。
郭瑾走后,郭鹏默默叹了口气,收起了桌上的那本墨经。
记得也好,忘了也罢,终究逃不过封建帝国的宿命。
他郭某人建立的是一个封建帝国,一个注定灭亡的封建帝国,而不是一个前途无量的共和国。
这个时代注定了他没有办法把这个封建帝国往前带,他只能停留在这个时代。
然后,给后人留下前进的希望。
真正重要的,不是后代皇帝能否记住他的话、能否贯彻学习郭氏君学。
那都是细枝末节。
真正重要的,是格物致知的学习理论能否遍地开花,成为被人们广泛重视的学科,在此基础之上诞生工业时代所需要的各种基础知识。
对于魏帝国,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接下来的事情,不是一个农业封建帝国可以完成的。
魏帝国的农业土壤中如果可以孕育出工业之花,那么魏帝国的历史使命就可以完成了。
未来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模样,是郭鹏不可能知道的,他也不想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魏帝国的宿命。
郭瑾的这一系列操作他其实看在眼里,而且并不开心。
他看出了郭瑾竭力想要掩饰的面对朝政大局的不自信和些许的怯懦,看到了他动手时的犹豫,这一次行动并不优秀,至少在郭鹏看来,问题不少。
但是或许这是现阶段郭瑾所能做到的极限。
不是每一个皇帝面对朝堂风暴的时候都能保持冷静和睿智。
最早,郭鹏也并不能那么熟练的掌握大清洗的技巧。
只是郭鹏到底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皇帝,他拥有坚强的意志,什么都看在眼里,什么都经历过,群臣的小心思小手段,他清清楚楚。
他能下杀手,能让所有人害怕,让所有人对他顶礼膜拜,他有那个威望。
所以他不怕。
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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