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恭和道:“依你所说,难道他之意思,竟是要让我们迁都才好?”
李知珉摇头:“非也,河山拱戴,形胜甲天下,洛阳的确为龙气聚集之地,如今圣后已逝,已无火相克,父皇得天命登基,可知此地原也和父皇相得益彰,只是我福薄,那秦王府,原也是父皇潜邸,父皇真命天子,担得起那福气,我却担不起,因此反受了煞气,如今已是病木难成,伤了根本,那公孙先生却道不如让我回长安,以水润木,又能借着咱们祖宗庇佑,兴许还能身子好起来,别的不说,好歹留个后吧。”他意气萧索,神态寥落。
李恭和却早已得了李知珉不能行人事,因此脾气乖戾,不与王妃同房的密奏,如今听他说来,心下恻然,却也放了一半心,笑道:“原来如此,此话原未必是真,只是有时候人心若是信了,那不妨试试,心情好了,身子也就好了,既然你这么说,索性我也给你个给朕修陵的差使为名头去那边,不需要你特别劳心,只让工部那边盯着便好,也省得别人看你去长安瞎猜疑,倒要离间我们父子感情,至于修园子的钱,你且从修陵开支里直接走便好。”
李知珉道:“孩儿真敢用父皇的钱,孩儿多少有些积蓄在,修个园子还是修得起的,再说如今也没什么用钱的地方,这修园子的钱孩儿自己支便好,儿臣叩谢父皇天恩。”
李恭和却只是按着不让他起身,却叫了身边伺候的人来问,先问了王爷平日起居,每日用多少饭,爱吃些什么,甚至亲自尝了尝平日里吃的药,又问李知珉:“不是听你母后说,你媳妇儿过年过来伺候你了吗?怎的又不在?”
李知珉脸上掠过一丝不自在:“我如今好头晕,王妃在倒觉得吵闹得紧,而且王府那边没人主持中馈也不像话,过完年便让她回王府去了。”
李恭和笑道:“那你身边伺候的人可够?不如我让你母后再给你挑几个人使唤使唤。”
李知珉摇头:“不用,太子和二弟那边都有给我送人使,我都嫌吵闹,留王府那边了。”
李恭和一怔:“太子也给你送人了?”
李知珉道:“是,过节送节礼的时候,送了两个胡姬过来,听王妃说的,二弟那边也送了好几个,说是江南那边采买的从小调教好的女小戏,吹箫吹笛都很使得,我如今哪里有什么心思听这些,不过太子和二弟一片好心,自然也留了下来,尽都让王妃安置在王府后院那儿。”
李恭和笑了下,笑意却未达眼底:“太子一贯谦谦君子的样子,没想到也会送弟弟女人,也是兄弟们友爱,你且留着便是了,等到时候长安的园子修好了,你身子舒爽些,带过去也成,或是让你母后再给你挑一些。”
李知珉眼圈微红:“谢父皇。”
李恭和拍了拍这个儿子的肩膀,自从这个儿子不再像从前一样深沉冷静,而是暴露出乖戾、任性、消沉、冲动的一面后,他反而对这个儿子更宠爱起来。他又叫了一同带来的御医给李知珉看诊后,开了些药,才起驾回宫。
回宫后自然又找了孙乙君来:“说是公孙锷那边给他的建议,长安属水,利我李朝木命,让他搬去长安休养,可以以水养木,身子能好得快一些。”
孙乙君谨慎回答:“秦王殿下如今沉疴难愈,想来也是病急乱投医。”
李恭和却忽然反问了句:“当年圣后为什么长居洛阳,定为神都呢?我当时在宫里,听一些闲言碎语,听说是她害死太多人了,王皇后和萧贵妃的鬼魂在长安的宫里,闹得她不安宁。”
孙乙君哪敢说这些无稽的鬼神之谈,更何况还事涉宫闱秘事,他只是道:“洛阳当时未受兵难,水患也未及,富庶安定,定都洛阳,也是安了天下的。”
李恭和却自言自语:“据说当初圣后宠爱冯小宝,就是因为他出征突厥两次都有福气,得退突厥,身上有煞气,鬼神不敢近之,圣后便留他守宫殿,方得安眠,后来还让他去做了白马寺的主持,时时进宫做法事,驱除邪祟。”
“你说大郎也是征伐过突厥的,公孙锷也说他身上杀戮过多,兵煞太重,所以才疾病缠身,他回长安住在那边,身上的煞气,应也是能镇住那边的鬼魂吧?”
孙乙君却忽然唰的一下背上的汗全出来了,圣后酷虐好杀,心中有鬼,因此才畏惧冤魂报复,皇上好好的一个圣明天子,他惧怕什么鬼魂?
莫非,他也有不可告人之事?
李恭和抬头笑问他:“次卿以为如何?”
孙乙君垂下头,背上汗湿重衣:“皇上所言极是,长安是我朝列祖列宗皇陵所在,又是兵家要地,秦王殿下虽说过去养病,却到底也是杀退过突厥的大将,也可以震慑节制诸方节度使,如今皇上权柄日重,有王爷辅佐,定然如虎添翼。”
李恭和敲了敲御桌:“大郎的忠心,朕还是相信的,他看着长安那边,朕也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