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爸爸穿军装回家,他就要把那身衣服给剪碎。维康心里愧疚,从没因此而责骂过崽崽。再后来,他爸爸就再也不会穿军装回家了。崽崽……也再也没有提过要跟他爸爸他爷爷一样,也当一名军人的话了。”
“其实维康一直崽崽现在变成这幅样子,是他的错。明明以前崽崽可羡慕……”陈露苦笑一声,悲伤的望着慕念安:“崽崽为了不当兵,跑去文身。被他爸爸狠狠抽了一顿之后,越发的放浪形骸。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报复他爸爸。”
“念安,我很心痛。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缓和他们父子俩的关系。我……我不管跟崽崽说什么,他都是好好好。但我只要一提起他爸爸,他就跟变了个人似得。我不敢再提,只能惯着由着崽崽,护着崽崽。他既然不想戎马,那就不戎马了呗。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可崽崽这样……用他爸爸的话来说,就是堕落。我看了,很心痛。可崽崽告诉我,自从放弃戎马之后,他感觉轻松极了,他感觉很自由。他说这才是他想要过的生活。念安,你信吗?”
面对陈露那双眼睛,慕念安无法撒谎。
这样的游戏人间,不是叶灵璧的本意。也不是他一开始想要的生活。陈老师说的没错儿,他就是在用这种堕落报复他的爸爸。报复没能保护好他妈妈的爸爸。
慕念安无法撒谎,所以她只能说:“叶董现在这样儿……也挺好的。他活的比谁都要潇洒恣意,畅快淋漓。有钱啊,他有的是钱,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女朋友换了一茬又一茬,不知道要羡慕死多少男人呢。”
陈露问她,“念安,
我问的是,你信叶灵璧那鬼话连篇吗?这样的生活,的确是他想要的吗?”
慕念安回答:“不务正业这事儿,没干好,就是堕落,是废物,是二世祖,是蛀虫。可干的好了,就是叶董,游戏人间,快活一场。”
游戏人间,快活一场?
陈露把慕念安这话念叨了好几遍,忽然就笑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会说话呀。嗯,你说的没错儿。哪种人生,都很好。只要不让自己后悔,就都是痛痛快快一场的人生。要我说啊,其实不戎马也挺好。没那么危险,还落得个轻松自在。你看维康,多辛苦哪?一身的伤,他那身旧伤动不动就疼的他汗流浃背。我儿子不当这个兵,我还放心轻松了呢。”
自欺欺人,自我安慰。
慕念安在心里冷冷的吐了这八个字。
可她又怎么忍心去指责这个已经备受煎熬和痛苦与自责,长达将近二十多年时间的母亲呢?陈老师的痛苦,远比她所听到的,看到的,还要……多的多。
那是她所想象不来的剧痛。
“念安,你说我能怎么办呢?像他爸爸一样,拿着鞭子抽他吗?我做不到。他爸爸太严厉了,我只能当一个宠溺孩子的妈妈。崽崽性格倔,特别倔。他爸爸越是抽他,他就越是放浪形骸。其实如果他爸爸当年肯跟他说上一句对不起,只要说上一句软话儿,或许崽崽……嗨,这是上哪儿有那么多如果呀。如果有如果,我也不至于挨了那一百多颗弹丸是不是?”
陈露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也是个通透的女人。
道理,她都懂。安慰的话,她更是不知道在多少个夜晚跟自己说了多少次。
慕念安明白,陈露跟她说这些,不是要得到什么安慰。她只是想要找个人,说说自己这么多年藏在心底的,心里话而已。
她,只需要安静的聆听就好。
陈露忽然仰起头,望着京城黑压压雾蒙蒙的,没有一颗星星的天空,鼻尖儿忽然一酸,眼泪就顺着她的眼角缓缓流下。
“念安,我好舍不得。舍不得维康,舍不得崽崽。我活着,他们父子俩就还能粉饰太平,维系这份父子关系。我要是死了,他们父子俩……真的就只能是仇人了。我那么爱他们父子俩,我不想离开他们俩。我想多陪陪他们俩。叶维康是个孤家寡人,叶灵璧又何尝不是呢?没有我,他们父子俩就真的要变成孤家寡人了。”
“不会的——”慕念安猛地掰住了陈露的肩膀,“你死了,叶旅长还有他的工作,有他心爱的事业。他不是孤家寡人。叶灵璧也不会是孤家寡人,他有权少霆。如果叶灵璧愿意的话,我也会陪着他的。”
“这是我听到最安心的一句话了。念安,你能跟少霆一起陪在崽崽的身边吗?在我死后,你们两个人一定要好好的陪在崽崽的身边。叶维康那个老东西我不担心,他会压抑好自己的痛苦,他会继续活下去。但崽崽……答应我,你跟少霆会寸步不离的守着崽崽!”
“陈老师,我答应您!我跟权少霆,绝对会寸步不离的守在叶灵璧的身边。帮您盯着他,让他好好的活下去。”
“念安。”陈露郑重的把儿子交在了他们夫妻的手上,“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