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回来之后我帮您转达——”
“收到了?”
京城这地儿,就是邪乎的厉害。
她刚才还不知道怎么才能联系到叶维康呢,这不,叶维康把电话给她打过来了。
慕念安怔了一下,问:“叶旅长,您……没喝醉?”
“明天一早还要赶回旅里,我不能喝醉。”
是他不能喝醉,不是他不想喝醉。其实……他是想喝醉的吧。然而军职在身,他连痛痛快快的醉一场,都是那样的奢侈。
慕念安心里酸酸的,说不出的感觉。
就觉得吧……一辈子那么短暂,活成了叶维康这样,也挺糟心的。深爱的妻子缠绵于病榻,他不能陪在妻子的身边。妻子去世的当天,他陪了不到几个小时又离开。就连妻子的葬礼……都是干儿子一手操办的,他也就是在葬礼的当天挤出了一天的时间参加一下。
叶灵璧其实骂的没错,他叶维康护得了天下人,他没有辜负一门戎马的叶家,可他却辜负了自己最爱的,也是最爱自己的,妻子。
轻轻的吁了口气儿,慕念安说:“喝了酒,明天又要回旅里,叶旅长还是早点休息吧。东西我已经收到了,谢谢……”
谢谁呢?陈老师都已经不在了。
她坐在皮沙发的扶手上,闭了闭眼睛,脑海中努力的想要把那副卷轴一角,已经干涸的猩红给踢出去。然而,她越是想要踢出去,那片猩红就越是往她脑袋里钻。
“露儿是靠止疼针和吗啡才……她那时候都已经做不起来。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挣扎着爬起来,画了那副画。露儿也没留下跟那副画有关的只言片语,可我想,
既然她画的是你,那这幅画应该交给你。”
慕念安抿了抿嘴唇,又狠狠的咬住了下嘴唇。
其实不需要叶维康说,她也想象的出来。那片早已干涸的猩红……她真的不敢去想,陈老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挣扎着从病床上爬起来,为她画了那副肖像画。
这份情,太沉重了。她好像……有点承受不起。
通常都是慕念安唠唠叨叨的说,叶维康沉默寡言的听。但是今天,慕念安却沉默下去了,反倒是叶维康话多了起来。可叶维康话再多,也是寡言少语的人。
“家里旅里两头跑,我都不知道露儿是什么时候偷偷从床上爬起来,画了这幅绝笔之作。老爷子估计知道,可他没跟我说。估计是露儿不让他告诉我吧,怕我凶她,怕我阻止她画画。”
“叶灵璧总念叨我忙起来不要命,可露儿比我还夸张。她一旦有了灵感,能把自己关在画室里几天几夜,不吃不喝就捣鼓她的画儿。我是理解不了他们艺术家的想法,不知道怎么想的。画画就那么重要?露儿把自己关在画室饿昏过多少次,这么多年我都数不过来了。”
可叶维康话再多,他到底也是个寡言少语的人。
借着点酒意,多说了两句,说到这儿也已经是极致。
电话这头和那头,又沉默了下去。
彼此只能听到对方沉重的呼吸声。
“叶旅长……您……您看过那副画了吗?”
“嗯。”
那他一定看到了画轴一角的猩红。
“您……恨我吗?”
“恨你什么?”
“陈老师的绝笔之作……给了我这个外人。”
“你不是外人。露儿没把你当外人,叶灵璧没把你当外人。”顿了顿,叶维康口齿清晰的补充,“我跟老爷子也是。”
“因为我是权总的妻子啊?”
“跟少霆没关系。”
那跟什么有关系呢?
慕念安没问,因为她不需要问。
家人?
嗯,完全可以算作是家人了。
真好,她这颗野草,也如此幸运的又找到了家人。没有血缘关系,却和拥有血缘关系一样紧密的,家人。
她真的特别幸运了。找到了两个好朋友,也遇到了自己的心上人,还收获了……家人。
该满足啦,不是吗?
慕念安吸溜着鼻尖儿,盯着一双比兔子还红的眼睛,冷漠的问:“叶旅长,我能叫你一声康爸……么。”
“康爸。”
也不管人叶旅长同意不同意,慕念安就叫出口了。
本来以为叶维康不可能给她回应,谁成想,叶维康居然比她语气更冷漠的,回了一句,“好听。”
慕念安又冷着音儿,叫了一声儿:“康爸。”
“叫一声露儿。”叶维康声音更冷了。
慕念安侧头,望着灵堂的照片,甜甜的唤了一声儿,“露妈妈~!”
那冷漠甜甜语气的转换,川剧变脸演员怕是都比不上的迅速。
“你们这些孩子……都跟露儿亲。”
慕念安甚至都能想象的出来,电话那头的叶维康一定是很无奈的摇了摇头。
“叶旅长,早点休息吧。晚安。”
“好。”
慕念安犹豫了一下,在挂电话之前,又轻轻的唤了一声儿。
“康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