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殿,朱芷洁辗转反侧依然不能入睡。许是知道有了身孕后生出许多不安来,这一夜,她很是心神不宁。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已是寅时末了,快天亮了呢。”
“哦,我有些口渴了。”
宫女端来茶盏,朱芷洁尚未接过,忽然窗外一声低沉的钟鸣声传来,冷肃得犹如霜杀百草。
“这是……?”朱芷洁不解。
宫女静静地数着钟声,末了才叹了口气道:“奴婢数了,是十八下,应是宫中的哪位太妃或太嫔薨了。”
话音未落,一个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禀道:“长宁殿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魏太嫔薨了。”
“魏太嫔……?”朱芷洁想了想,觉得毫无头绪。
“就是殿下某次回来说去长宁殿时没见着的那一位,听说几十年了都总在佛堂中深居不出,没想到这就薨了。哦,还有,太师府的黎太君也殁了。”
“黎太君?”朱芷洁大惊,“昨儿白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奴婢也不知道,不过黎太君也好,魏太嫔也好,都是七十多的高寿啦,也算是喜丧了吧?”
“住口!丧便是丧,哪里有喜的!”朱芷洁一阵心烦意乱,出口斥道。碧海的女子向来高寿,对朱芷洁来说,七十多岁就死确实不算什么喜丧。
旁边另一宫女忙劝解道:“殿下切勿动气,生老病死,也是常理。殿下如今有了皇裔,正当保重。这些白事,就且不说了罢。”
朱芷洁点点头,她自觉一夜未眠精神不济,确实没什么力气再去说这些。只是重延最喜爱这个姨祖母,突然就殁了,回头还指不定要如何伤心,且得好好宽慰他才是。
天刚蒙蒙亮,长宁殿中,香雾缭绕。
刘太妃和郭太妃正襟危坐地守在佛堂前,里面一群和尚正忙着做法事,香案前的各种摆饰显然是仓促间布置的,还有好些物件缺着,却丝毫不妨碍那些和尚把超度的佛经念得热火朝天。
“是姐姐接的旨么?”
“可不是么,我正睡得熟,常青殿那边就来传旨了。”
“哎,姐姐之前就说,魏姒总有这么一天,果然如此。”
“她是个瞧不破的性子,自然是躲不过去的。每天不是躲在佛堂里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就是跑到边儿上的未央宫去种什么草,何必活得那么累呢?如今把命都给丢了。”
“哎,姐姐,那圣旨是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病故呗,还要我帮着料理后事。”
“其实不就是为了个孩子么,又有什么瞧不破的。姐姐当初劝了我几句,我就立刻明白了。还不等璟妃出手呢,我就先自喝了一碗。”
“你是个明白人,所以我才劝得你。你看魏姒这些年里,我可劝过一句?”
“那是,要说明白,那姐姐比我明白多了。可这世上啊,不明白的人就是要比明白的人多太多。”
“譬如那个太子妃?”
“嗯,譬如那个太子妃。”
“有喜了?”
“嗯,有喜了。”
“好嘛,又一个。咱当初还当她朱氏是明白人,早知道也不费那口舌了。”
“可姐姐心肠好,还是费了不是?”
“倒不是我心肠好,不过是看她那花容月貌像足了我年轻时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
“啧啧啧……姐姐如今往自个儿脸上贴金的本事越发见长了。”
“你怎么又叫我姐姐?我比你年轻啊。”
“可你看着比我老啊。”
“不可能,你才看着比我老,当初先帝最宠的妃子里,我能排第二,怎么会看着老?”
“我才是第二,你最多第三。”
“你第三!”
“你才第三!”
“罢了,不吵了,别计较这些鸡毛蒜皮,咱们要长寿。”
“对,要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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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沙柯耶大都下城的色楞格尔河的水位涨到了极致,淹得两岸的垂柳都蘸入了河中,时不时地有鱼儿被柳条拦得蹦出水面,又扎尾跳入河里,水花四起。
苏佑如往常一般,泡了一壶茶,坐在亭中看书。
有时在“叶府”待久了想要换个地方看书时,便会来这珍株苑转转。
这段日子里,除了御前枢密会之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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