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祸害了。”温帝十分耐心指了指方才的位置给李公公看。
“哦……原来如此,老奴不懂这些,只觉得陛下向来取舍有道。”李公公依然陪笑道。
“太子要是哪天回来了,就立刻让他来见我。哦,那个曹……曹……”
“曹飞虎。”李公公忙附言道。
“回头告诉兵部,拟个折子递上来,就说奏请封赏曹飞虎护送太子回帝都有功,朕自会准奏,赐他半年俸禄,另加少府衔。”
“遵旨。”李公公暗想,陛下果真是好权谋,区区护送之劳便赐少府衔,其余将领未免不平,不直接赏赐而是让兵部奏请,这样一来便怪不到陛下的头上了。
“还有件事,要你去办。”
“老奴在。”
“太师府上如今都已经空了吧?”
“是……”
“荣华一场,也是唏嘘。回头你从内廷司多领些银子过去,好好打发了下人们,不要让他们没了归宿,怪可怜的。”
“是。”
“朕依稀记得……黎太君还有个药圃园子?”
“……好像是,老奴记不太清了。”
“嗯,你去看一看,从下人们中间选几个之前熟悉草药帮着黎太君照看过园子的人,原先怎么照料的,依然还用心看着,别让那些草药荒废了。”温帝叹了口气,“怎么说也是朕的亲姨母,她生前珍视的东西,朕还想留一留……”
李公公被说得胸口一闷,忍不住眼圈都红
了。
温帝似是没瞧见,继续感叹道:“说起来,朕的身上也有阴牟国的血统,朕以前常听黎太君说,阴牟国的人最擅长用草药。所以留着那草药园子,让朕觉得还有那么一点阴牟黎氏的念想……”
一句话说得李公公泪如泉涌,再难自己。
“咦……朕说的是阴牟黎氏的事,你为何如此悲伤?”
“老奴……老奴……”李公公抬头看着温帝,依稀又看到了几分当年璟妃的样子,那双又长又细的眉眼实在是像足了她。
草长莺飞少年时,多少次曾护卫她左右,游戏山水之间。每次看着林间郁郁葱葱晨雾弥漫时,她总会感叹朝露易逝人易老,回首顾盼处,眉目间满是清愁。
那时自己就总是会豪言壮志地告诉她,不管何时何地发生了什么事,都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可是这些年自己做到了什么?看着她含泪入宫,生子、弃子、自尽。没有一件事不是委屈求全,也没有一件事他可以出得上半分力气。
他能做的就只是默默地守在一旁,好让她觉得至少不是孤身一人。不过大约她不这么觉得,没了慕云铉,她最后一根心弦也被崩断了。
成也慕云氏,败也慕云氏……
陛下啊……你可知道璟妃当年还给你们兄弟俩人取了名字,兄为慕云律,弟为慕云德。只不过这两个名字,怕是永生永世都不能说出来,只能藏在老奴的心里了……
李公公强抑住思绪,俯首拜道:
“老奴只是感叹人生苦短,光阴转逝。想想老奴与黎太君年岁相仿,如今黎太君已然仙去,真不知老奴还有几年光景可以伺候在陛下身边……故而忍不住悲伤,陛下恕罪……”
温帝被他说得大为感动:“原来如此,你真是有心了,当年伺候了母亲,如今又跟了朕一辈子,朕从心底里是敬你的。”
“陛下此言老奴怎能消受得起!”李公公慌忙跪下。
“所以朕也把你视作是身边最可信任的人,有些事也只能交代你去办。”温帝说着,亲手扶起李公公,在他耳边悄声附言道:“去太师府上时,到黎太君的草药园子里,寻一味叫‘落魂草籽’的药,还有一味‘酥神散’,今日之内,带回宫中,此事要紧,勿要被旁人知晓。知道了?”
李公公脸上泪珠尚未拭去,已如雕像般地怔在那里。
落魂草籽……
璟妃、慕云铉尽皆死于此物,就连太子妃也险些中了此毒。陛下要此物何用?且还要一味“酥神散”……究竟他想要做什么?而且陛下向来只精通茶叶与对弈,什么时候竟然对黎太君的那些草药都知晓得如此清楚?
温帝见他呆若木鸡,忽然脸色一变,方才的温情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没有听清么?”
“老奴遵旨!”李公公忙磕下头去。
“嗯,去吧,你腰刚好,仔细些。记住,傍晚时分之前回宫!”
温帝旋即复了素日里的和颜悦色,转身继续拣看茶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