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已逝冬肆意,东西不问北自寒。
抚星台上,人头涌动。
瀛泽殿中,窃窃私语。
人人都知道,这透骨的冷风不仅是来自冬天,更是来自于北漠。
朱芷凌香消玉殒,伊穆兰大军逼境。
碧海国仿佛在一夜之间显尽了所有的似锦繁华,转眼枯朽成了寒风中一片破败的莠草。
殿上的大臣们个个畏首缩尾,硬着头皮列班于两侧。彼此间心照不宣的是,他们此刻脑中想的不是如何御敌,而是希望能和那些从霖州逃向南境避难时路过国都的百姓一样,赶紧乘船离开这个岌岌可危的地方。
在他们的心里甚至连建议明皇派人前去媾和的心思都没有。
碧海人自古善商贾,自然知道媾和需要什么条件。
给金子吗?没有用,给的金子还能比伊穆兰人亲手抢的更多吗?
送宗室之女和亲?明皇的三个公主,一死一嫁一失踪,哪里还有宗室之女。
什么都给不了,拿什么去媾和?
大臣们纷纷暗自叹息,只得安慰自己这不伊穆兰人还没有南下么?说不定天上就落个什么雪暴天灾,把伊穆兰人全埋在镰谷了呢?
也有些人说起伊穆兰人时,猛然想起太液城下还有那伊穆兰商馆。
以往不少事都是靠着商馆前去斡旋,还平息了不少事端,如今明知不大可能也得试一试,说不定有些用呢。
然而太液城府尹摇了摇头。
“能试的早就试过了……那商馆的莫大虬全不搭理斡旋之事,只说既然你们碧海要打仗了,还不趁早多买些武具?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店了。”
立刻有大臣听得火冒三丈。
“都这节骨眼儿了,还想着挣我们国难钱?他也不看看是在谁的地盘上做生意!干脆找人把那商馆给封了!”
太液城府尹又摇摇头,悄声道:
“诸位,国破山河在,谁能知道日后会是怎样的局面,如今要与那莫大虬撕破脸皮容易,只怕哪一天兵临城下时还要求他说情替咱们留些身家也说不定啊……”
先前愤怒的那位大臣立时闭了嘴。
他已经四十五岁了,还想着过几年能寿终正寝太太平平地躺进酒堡山下早就买好的风水宝地里去,不想节外生枝。
其余的大臣纷纷附和道:“是是是,府尹大人思量得果然周全。对了,如今寒冬已至,也不知道那些伊穆兰人缺些什么。不如送些时令的瓜果蔬菜和取暖之物过去,以示善意?俗话说拿人手短,日后也好说话些不是?”
太液城府尹小声道:“诸位大人放心,已经送了。”
大臣中也有不言不语的,譬如陆氏一族。
丞相陆行远重新戴上了那顶青金冠,立于群臣之首,这是他告老辞官之前站了几十年的老位置。
自从上一次户部尚书陆文驰骤然离世,陆行远离开朝堂之后,众臣们纷纷猜测陆氏一族会不会就此没落了。然而还不到几个月的功夫,这位沛国公不仅重
归丞相之位,而且其余的陆氏子弟登入朝堂的反而只增不减。
不愧是三代老臣,犹如榕树般千枝万须,根基深厚。
所有人都畏惧陆氏的权势,即使大敌当前,也不敢在陆行远面前说一句颓废之辞。
因为陆行远是个彻彻底底的主战派。
莫说如今碧海国手中尚有金羽白沙,便是几十年前毒金之战还没什么兵力的时候,陆行远也从没有过要降和的想法。
而且大臣们明显能感觉到,自从这次陆行远复归朝堂之后,性格比之前大有不同。说的话更少了,约束陆氏族人的地方更多了。但凡谈到伊穆兰人,陆氏子弟全都缄口不言。
大臣们正暗自唉声叹气时,忽然瀛泽殿上一阵寒风骤起,殿门大开,只听瀛泽殿长史高声道:“恭迎陛下驾到。”
凤袍、峨带、紫履、金冠。
大臣们无比恭敬地伏在地上,耳边环佩作响,头上香风萦绕,直到一声“平身”,方敢抬头站起身来。
自从清鲛公主朱芷凌死后,明皇朱玉澹每三日会上一次抚星台。在此期间,包括她在殿上亲自宣告自己的女儿病故消息的那一刻,大臣们都没能够从她的脸上捕捉到一丝慌乱、悲痛、或是动摇的神情。
永远是一副如玉雕般的面容,时而温润时而冰冷,但极少会有表情。
“朕从殿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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