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虚无寂静,再无声息。
哥黎罕心中一凉,知道此战凶多吉少。
倘若是自己人胜了,以切不花的马速,便是将冰原绕上一大圈,也早该派了通传兵来报信。如今音信杳无,说明切不花已受了重创。哥黎罕一想到这里,便叹息不已。他与切不花双骑双阵,乃是八骑中的一大杀器,若真的失了切不花,日后孤掌难鸣,只怕阵前的武勋要大打折扣。如今最好的期望就是被隔在北岸的各骑阵能及时退出冰原,至少先退回到祁烈的大营中,再作计议。
众兵士见哥黎罕一路默默无语,也纷纷生出不安来。
眼见自己已被冰川阻断在异国已无退路,前途如何又吉凶未卜,如今连主帅也一言不发,怕是弄不好就要埋骨他乡了。
这些兵士出征前都是存了满心的期许,只想到了太液城下能挣够半辈子的温饱,不料出兵才三日,莫说温饱,连粮草供应都被阻隔断了,怎能不慌。
哥黎罕见众人脸上都是惶惶之色,知道军心不稳的后果,于是心生一计。他假意掏出地图看了看,朝西南方遥指了一下道:“那边不远处便是碧海国霖州府的村庄,叫……叫……他奶奶的,老子不认识这个字,总之是有个村子,听说富足得很。咱们加把劲,到了村里就杀鸡宰羊,喝酒吃肉去!”
血族人天生掳掠成性,哥黎罕说的话听在众兵士耳中甚是舒畅,犹如久困之人遇到了暖榻一般,顿时精神一振,一起吆喝起来。
“有村子就好,咱进了村子就好好
吃上一顿。”
“听说霖州的烧鸡最好,比咱蚩骨山的山鸡要肥美不少。”
“就是碧海的酒差了些,喝起来跟兑了水似的寡淡。”
“没错没错,还是咱的螳螂刺最够劲儿!”
哥黎罕见众人一时忘了先前落败之事,心下略定。
他朝天上眯眼看去,停了半日的雪又纷纷落将下来,犹如鹅羽漫天,乱花迷眼。只是天色比先前有些暗了。
估摸此时申时将过,几近傍晚,虽然方才只是虚指了一下,但确实要加紧脚步找个能扎营的地方了。
千凫沼方圆百里,哥黎罕带着近五千人急行了一阵,看着北方的霖州城在身后渐行渐远,南边远处也依稀能看到沼泽的边缘地带,尤其是已经能望见丘陵叠起,与北漠之地比起来已是另一番风景。
忽然,前方哨探的骑兵已回来禀报,说冰原的岸边似有埋伏的人影。哥黎罕急忙打了个手势,示意军势缓行。
果然,又行了一二里地,哥黎罕忽然看到围着岸边立着一群人马。之所以先前没有瞧见,是因为那群人马皆是白衣白袍,与雪色混在一起,极不易发现。
但若说是埋伏在那里,又说不通。因为对方只是就立于岸上,毫无藏头掖尾之意。
哥黎罕看了看四下,也是空旷无比,并无遮挡,看不出对方还能有什么别的伏兵在侧。
他高声喝道:“传令,列三头阵!”
血族的骑兵列阵时以攻居多,以守居少。阵名也与南人的大不同,不似那些古籍兵书上文绉绉地写的什么鹤翼雁行、北斗玄襄。三头阵便是将前军分为三股,以左右双翼护住前锋,彼此呼应的阵形,简单易懂。
哥黎罕一声令下,四千人已列成三股,伯都颜的五百骑射兵则在后列压阵。
白袍军之中驻马而立着一位骁将,见伊穆兰人已严阵以待,远远路高声呼道:
“来者何人?可速速报上名来!”
话音一出,众人才发现这个骁将是个女将。
那女将说完话,似乎知道这边听不懂,又让通传扯着嗓子喊了一遍。
哥黎罕反问道:“你又是何人?”
那女骁将一笑,应声道:“我乃碧海国景州的河泽将军吴青!奉明皇陛下之命,在此久候你等多时了!”
哥黎罕一听,不由大惊。
他惊得不是此处有敌军相候,而是出征前温兰明明将太液城传来的密报通晓给各族的高级将领,说碧海明皇朱玉澹已暗中命河泽将军吴青埋伏在太液城北的行宫附近,那里山林繁茂,丘陵谷地甚多,伏兵不易被察觉。
缘何会在这里遇上这个吴青?
若说密报有误,究竟是温兰心有诈念想要暗中害我血族,还是太液城中的密探已被明皇识破而故意将计就计传了假令过来谋算我等?
不管是哪一个可能性,都让哥黎罕觉得背脊一寒。
难怪入千凫沼前祁烈放出了珲英送来的哨鹰也不曾察觉到有伏兵,原来这吴青只率军在沼泽之外候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