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也无,分明是那俩人不知何时已出了暖阁。
依着儿子的倔驴似的脾气,话说到这个份上一定是不会从了太子,那太子吃了闭门羹也一定没什么好心情,不撕破脸地不欢而散的结局大约是够幸运的了。
又一会儿传来了碗盏的声响,似是仆人们在收拾残桌。
老曹这才朝叶知秋作了一揖道:“叶大人,多亏了您心思缜密,才让老曹我听了些要紧的话,回头我就好好管教管教我儿子,让他休要再对太子出言不逊。”
叶知秋摆摆手道:“老曹啊,这些其实都已是细枝末节,其实我现在想的是另一件事……此事可是要紧得很呐。”
“……叶大人说的莫不是……太子想要杀的那个人?”老曹脸上有些不自然起来,说实话,这老太监是谁他多半能猜到,宫里一共就两个有权势的老太监,一个是温帝身边的李公公,一个是太子身边的王公公。王公公乃是太子的心腹,且对太子乃是言听计从,所以想要杀的就只有李公公了。对这样的人,虽然品级不高只有四品,却是圣上侧近之人,自己如何招惹得起……
叶知秋点头道:“正是,此事曹大人可不能充耳不闻,我知道曹大人是不想惹祸上身,可是有些事你想躲,却未必躲得过去。何况祸兮福所倚,凡事若是拿了先机,说不定你老曹家还能因祸得福呢?”
“叶大人的意思是……?”
叶知秋瞧了瞧四下:“这样吧,曹公子尚在近处,咱说话也不太方便。不如去我家,咱们另热上一壶酒,细说一番可好
?”
老曹说实话是心里不想去的,宫中的人和事,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可叶知秋的话总是让他有些犹豫,因为此人的话似乎总能帮他剖析出一些头头是道的纹理来,且这些纹理还总能替自己化险为夷。不听,便错过了。
当下应声道:“好,叶大人肯不吝赐教,我曹某岂能错过,那便叨扰了。”
叶知秋微微一笑,与老曹俩人出了冬暖阁,依旧从偏门悄无声息出了曹府,时值街上空无一人,曹府前太子的车驾也早已不见。天上渐渐飘起了细雪,将整条烟波大街笼得一片冷清。
俩人转过街角,到了叶府门前。叶知秋轻轻叩了叩门,大门立时开了条缝,露出康叔被冻得抖抖索索的老脸。
他见是叶知秋还带着老曹,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急忙启门迎道:“老爷您回来啦。”
叶知秋“嗯”了一声,将老曹让了进来:“老曹啊,我大约还是有些珍藏的好酒,想喝什么只管说,我让他们拿去。”
“叶大人的酒必定都是好酒,喝什么都好。”老曹的心思全不在酒上,自然是无所谓。他重新审视了一下庭院,和上次买完太师墨后来过的那一次几乎没什么变化,府邸不小,却没几个下人,越发有种说不出来的孤冷。
叶知秋向康叔问道:“夫人呢。”
“夫人说身子还是乏,没用晚膳就先睡下了。哦,对了,下人们已经在西花厅按老爷的吩咐备好了……”
叶知秋忽然一道目光射住了康叔,吓得康叔立刻闭了嘴。
不过老曹正光顾着看四周,并没有注意到康叔的话。
“曹大人,雪夜漫漫,正好暖炉把酒,请!”叶知秋伸手作了一礼,永远是那么一副谦谦君子的举止。
老曹忙应声道:“叶大人请!”
其实老曹有时也会犯嘀咕,这叶知秋虽然待他客气,从来不拿一品的官阶来压人,甚至说话时连一点点顺带流露出来的架子都没有,显得和蔼得很,可若想趁机亲近一番,就算有时借着酒劲套个近乎,却又发现近到某种程度后就再寸步难进了。叶知秋永远能把握着那一丝微妙的距离,让你觉得好像很亲密的同时又完全不交心。
不过今晚,他还真是额外地交心啊。
老曹其实也思忖过缘由,官场多年让他明白一个道理。
只有没来由的飞来横祸,没有没来由的天降洪福。
叶知秋如此费心地亲近自己一定是有原因的,这一点他有警惕。
但他思量再三,只能将原因归结为,自己官运亨通,儿子又和太子称兄道弟,叶知秋一定是想要攀附一下太子,为日后附庸新帝做打算。
呵呵呵,说什么不参与党争的人,那不过是不看好党首罢了。如今攀上了太子,那就是太子党,前途岂不光明?所以从某种意思上说,叶知秋帮我老曹也好,替我儿子把关也好,那也都是为了他自己嘛,尽心是自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