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帝从来都没有提过一个字。
某次李公公旁敲侧击地提了一句,温帝才意味深长地说道:“他与朕对弈三局,每一局都输得恰到好处,难得。”
“其实啊,我叶某平生只对一件事有兴趣。”
“哦?是什么事?”李公公不禁大为好奇。
叶知秋起身走到他身边,附耳悄声道:“覆了这江山。”
轻轻的五个字,犹如万千条小虫忽然同时咬在了脸上,李公公手中的茶盏咣啷落地砸了个粉碎。
他颤声问道:“你……你说什么?”
叶知秋笑道:“你让我拿着密信去寻李厚琮,不就是想让他杀了我来保住他的秘密么。他假仁假义了一辈子,你也道我毫不知情么?不错,门外的曹飞虎确实对我言听计从,不过他拿的那袋珍宝不是太子出的主意,是我让太子拿过来的。若非如此,你又怎肯将所有的事都招得干净呢?”
李公公脸色大变,喉间咳咳作响,晕眩作呕的感觉阵阵袭来,他已难再坐在椅子上,蜷曲的身子扑倒在青石地上。
叶知秋蹲下身子宽慰道:“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杀了太子的,宝贝心肝不死,如何能诱得李厚琮方寸大乱露出破绽呢?”
李公公听他竟然直呼温帝名讳,丝毫没有方才的恭敬之意,知道自己是
中了计,气得浑身发抖。然而鹤顶红的毒性已然发作,他使出剩余仅有的一点力气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叶知秋悄声道:“你不过是阴牟蛮族,而这万桦帝都,本就是我家的东西……我乃漳州常氏,是正心正铭的皇系!”
他看着李公公目光停滞,嘴角血丝渗出,唇上青紫,显然已是死了。
“其实有些事你又何必刨根问底呢?临死前才知晓被骗一场,这是何苦?唉……”叶知秋自嘀咕了一句,小心地将那封书信揣入怀中。
此间事已罢,是时候该准备后天迎接太子的羊肉炉子了。
还有两日,须得好好想想该如何用一用老曹才是。
他推开了屋子的房门,不知不觉已是晌午。
门外乌云蔽日,风雪暂息。
老曹焦虑不安地站在中庭,正细细琢磨着今天这围庄的事儿。
他远远见叶知秋推门而出,忙上前问道:“如何个光景了?”
“你去找人把尸首收拾一下,我去写封信,然后再派人送进宫去,也算是向那假太子复命。”
“叶大人,你说……那,那真是假太子啊?”老曹苦脸问道。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所有事中老曹最不愿听到的消息就是太子是个假的。
“都已经如此确凿了,曹大人怎么还在这里疑神疑鬼?”叶知秋皱眉道。
“不不不,我是说……”老曹看了看四下,又指了指屋内,压低嗓门说:“我是说,那老东西已经死了,咱要是把所有的证物全都烧了埋了毁了,然后再把嘴给缝上,那不就没人知道太子是假的了吗?其实太子是真是假,干咱们什么事儿啊?只要他能保咱们高官厚禄,他是假的就假的呗……”
老曹边说边看叶知秋脸色,说到最后一句已是毫无底气。
叶知秋简直哭笑不得,这个曹飞虎反过来想教自己审时度势,真是班门弄斧。
“呵呵呵,没想到曹大人竟然是如此识时务的俊杰之才啊。”
老曹尴尬地陪笑一阵,叶知秋这话说得让他分不清是在夸他还是在讽他。
“叶大人觉得我说的话可有道理?”老曹心里只想能说服叶知秋就此罢手和自己一统口径装哑巴,那么这事儿也许还真能瞒过去。
叶知秋点点头道:“有道理,不过躺在里面的李公公方才对我说了一番话,我觉得更有道理。”
老曹起先见叶知秋赞同正欢喜,忽然听他话头转了向,一愣道:“他说了什么话?”
“曹大人啊,你现在该明白,那假太子为何要杀李公公啊?”
“因为……因为李公公知道了他是假的。”
“那你现在知不知道他是假的啊?”
“我,我……我可以装不知道啊。”老曹顿时急了。
“你肯装,太子肯信么?难道里面的李公公不也是想着息事宁人么?”
“这……”老曹觉得脑门上已渗出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