稿送过去,说你跟他谈好的,要刊印啥会馆征信录,到底有没有这事?”
“有这事,”韩秀峰翻翻这几天整理了近一半的《重庆会馆收捐清册》,苦着脸道:“潘兄,这儿没外人,我也不怕你笑话,我正为征信录的事发愁呢。”
“发啥愁?”潘二不解地问。
“举头三尺有神明,报应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真要是遭报应,报我韩四身上没啥,可不能报在你嫂子和你嫂子肚子里的娃身上。”
“四哥,你到底在说啥?”潘二越听越糊涂,干脆坐下问:“是不是跟你刚才说的啥征信录有关系?”
“嗯。”
“征信录是啥东西,到底做啥用的?”
“征信一词出自《中庸》的‘上焉者,虽善无征,无征不信’。其中的‘征’指确凿的证据,征信就是没有确凿证据就不会有人相信的意思,所以衙门的公文中常有征信于某某的说法。”
“可这跟你又有啥关系,跟会不会遭报应又有啥关系?”潘二更糊涂了。
“有关系,关系大着呢!”韩秀峰深吸口气,凝重地说:“谁为会馆翻建扩建捐了多少银钱不能没个凭据,拢共收捐了多少银钱,收到的银钱用掉多少,用在啥地方,还剩多少,包括经手的人有没有徇私舞弊,这些全要有个凭据。”
“我们有凭据,这本《收捐清册》和翻建会馆的账本不就是凭据嘛。”
“在我们看来是,但在别人看来不是。衙门有衙门的规矩,会馆一样有会馆的规矩,所以我们要按规矩整理刊印《重庆会馆翻建征信录》,印出来之后不但要送给吉老爷、敖老爷、江老爷、温掌柜、余掌柜等在京官员和在京商贾,不但要寄送给捐过银钱的重庆府籍外官和老家的士绅,还要送一册去衙门。”
潘二下意识问:“送一册去衙门干啥?”
“留底!”韩秀峰紧盯着他,苦笑道:“这是担心经手的人中饱私囊,所以跟衙门出告示一样要多刊印点征信录,只要捐过银钱的人手一册,不管谁发现经手人徇私舞弊,便可以按会馆规约公议公罚,要是经手人不认罚还可以去衙门见官。”
潘二总算明白了,不禁笑道:“四哥,这有啥好怕的,银子是我们收捐的,也是我们花掉的,连一应账目和你说的那个啥征信录都是我们自个儿编造的,别说吉老爷他们,就算去请‘日升昌’的账房先生来也别想从我们的账目上查出啥!”
“查账我倒不怕,我是说举头三尺有神明!”
潘二咋也没想到韩秀峰怕的竟是这个,忍不住笑道:“别胡思乱想了,神明忙着呢,没功夫管我们这点事。”
“不许瞎说!”韩秀峰狠瞪了他一眼,敲着书桌道:“你晓得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征信录的封皮上就要写‘经手侵蚀,火焚雷击’,第一页就要大书‘如有怀私,难逃天谴’八字,刊印出来之后不但要送一册去衙门留底,还要拿一册去城隍庙焚炉,这样的毒誓你敢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