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晓得郭沛霖的良苦用心,毕竟不到吏部注册就算捐了顶带也算不上官,只能这么名不正言不顺地效力,却不能跟那些分发到江苏的候补官一样被差委试用。更何况保举的是角斜场盐课司大使,那是跟县太爷差不多的正印官!
正不知道该如何感谢,郭沛霖接着道:“梁六他们连设卡抽厘的差事都不要赶回来效力,大过年的不能不让他们回去跟家人团聚,你等会儿跟他们一道回海安。”
“去海安做啥?”
“去问问王千里、余青槐和李致庸愿不愿出仕为官,他们要是愿意,就让他们准备准备,等过完年跟你一道去京城投供。不过他们跟你不一样,他们全是江苏人,究竟能补个什么缺,究竟会被分发到哪个省我也不知道。”
“如果投供之后要等吏部月选,我估摸着他们不会去。”
“他们立过战功,他们的顶带是皇上钦赐的,再说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只要他们愿意去吏部投供,应该不用跟别的候补候选官员那样等。”
“遇缺即补,尽先补用?”
“想遇缺即补、尽先补用倒没那么容易,但志行要是能帮着想想办法,不用等那么久直接分发各省也不是难事。”
想到官员拣选任用有拣选任用的规矩,潘二禁不住问:“郭大人,我四哥能有什么办法?”
郭沛霖指指桌上的书信,笃定地说:“他以前没办法不等于现在没办法,你也不想想他马上要做的永定河北岸同知这差事是谁提携的。彭大人一定会召见他,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岂能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总之,今后要是遇上什么事,说不定连我都要请他帮着在彭大人跟前美言几句。”
潘二这才意识到韩四竟因祸得福攀上了军机大臣的高枝,禁不住笑道:“郭大人,听您这一说我发现还真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得好好劝劝王千里他们。”
“他们要是全去京城投供,我还真有些舍不得,不过既然有这机会就得成全,不能让人家白为我运司效力。”
“郭大人,要是那些大人都跟您一样重情重义体恤下属,官绅真能一心,将士何愁不用命,长毛何愁不平!”
“好啦好啦,怎么连你都学会阿谀奉承了,赶紧收拾行李跟梁六他们一道回海安。等等,去钱先生那儿领四百贯钱,给从上海回来的弟兄发点赏钱,他们回去过年,不能不给婆娘娃买点东西。”
“郭大人,您真体恤下属。不过您是没瞧见,他们大包小包的带回来好多东西,还给您准备了好几担年货,一看就晓得在上海没少赚!”
“一码归一码,那是他们自个儿赚的,这是我赏的,赶紧去办吧。”
“遵命,”潘二躬身行了一礼,走到大堂外又转身回来了,竟提起衣角跪下磕头,边磕边说道:“郭大人,海安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这年我是赶不上回来过了。只能先给您磕几个头,先给您拜个早年,祝您……”
郭沛霖没想到他竟会来这一出,禁不住笑骂道:“长生啊长生,你是越来越像志行了,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郭大人,我……”
“好啦好啦,也祝你官运亨通,万事如意。”
潘二咧嘴一笑,爬起身道:“谢郭大人吉言,谢郭大人提携!”
郭沛霖挥挥手,正准备让他混蛋,郭通走进大堂道:“老爷,张翊国张老爷求见。”
“有请。”
“遵命。”
张翊国只晓得包括郭沛霖在内的三位大员联名上折子保他,并不知道皇上的谕旨早上刚到,忐忑不安地跟着郭通走进大堂,一见着郭沛霖就躬身道:“下官拜见大人。”
“坐下说话。”郭沛霖很清楚他这一个多月没过好,晓得他心里有怨气,开门见山地说:“张老弟,你的事总算有了结果。谕旨早上刚到,不用去新疆效力,只是正五品的顶带还是没能保住,只能委屈你接着做我运司的候补盐知事。”
张翊国不怕死,但打心眼里不想去新疆,因为死在扬州不管别人怎么说那也是马革裹尸。可如果病死在去新疆的路上,或老死在新疆,那就什么都不是。一听说不用去新疆,顿时热泪盈眶,拱着手不晓得该如何感谢。
郭沛霖能理解他的心情,起身绕过公案,坐到他身边:“公道自在人心,你张翊国究竟是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扬州的文武官员和士绅百姓心里跟明镜似的。做官做到这份上,此身无憾矣,受点委屈又有何妨!”
“禀郭大人,下官不委屈。”
“实心为朝廷效力,却被罢官夺职,甚至差点被发新疆,又怎会不委屈。不过你现在是我运司的官员,而我郭沛霖也不是琦善,就算委屈也委屈不了你多久。从现在开始你便是我盐捕营的营官,长毛还盘踞在瓜洲,有的是建功立业的机会,只要打一两场胜仗,何愁不能官复原职!”
张翊国没想到转了一大圈又回到运司效力,又做回了候补盐知事,但想到虽然只是候补盐知事却能领一营兵,急忙起身道:“士为知己者死,下官愿为郭大人效力,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