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秀峰不敢再打扰,恭恭敬敬地告退。
按规矩要交还名帖,彭蕴章看了看夹在名帖里的信封,见信封上写着“百寿图”两轴,便留下信封将名帖还给了韩秀峰。
信封就那么点大,自然装不下画作,而是装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给上官送礼真是一门学问,得讲究风雅,最常见的当属“梅花诗八韵”,暗指内有银票八两。又比如“四十贤人”一部,就是内有银票四十两。而“百寿图两轴”或“双柏图一座”则指内有银票两百两,一轴或一座就是一百两。
或许在不明所以的人看来,给位高权重的军机大臣送两百两似乎有些拿不出手,但事实上已经不少了,更不是韩秀峰小气,而是只能送这么多。因为两百两及两百两以下属正常的人情往来,超过三百两就是非常之赠,你敢送人家也不敢收。
不过像彭蕴章这样的朝廷重臣,一年不晓得有多少官员来拜见,每次收的礼金虽不多,但积少成多,一年少说也能收几万两。而且这不但算不上受贿,甚至堪称清廉,就算皇上晓得了也不会说什么。
想到自个儿想弄点银子只能趁火打劫敲诈勒索那些个贪官犯官,韩秀峰打心眼里羡慕彭蕴章这样的官员,觉得做官只有做成彭蕴章这样才有意思。不过也只能想想而已,毕竟不是谁都能考上进士,也不是每个进士都能拉翰林,更不是每个翰林都能做上军机大臣的!
一路胡思乱想,要不是小山东提醒都不晓得已经到了会馆门口。
左邻右舍全歇息了,周围一片漆黑,唯独重庆会馆灯火通明,不但大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院子里也挂满了灯笼,大厅里不但点了蜡烛,连后院儿状元房里的抗风洋灯都拿来了十几盏。
刑部员外郎江昊轩来了,户部员外郎王支荣来了,年前金榜题名并馆选上翰林院庶吉士的敖册贤到了,省馆张馆长不但也来了,甚至带来五六个文武官员,也不晓得是四川籍京官还是来京候补候选的四川同乡。
温有余等七位在京经商的同乡忙得不亦乐乎,一见着韩秀峰就让他们的家眷赶紧去烧菜,准备开席!
韩秀峰不但早听说过敖册贤,而且通过一封信,却从未见过,初次见面少不得一番寒暄。这才跟敖册贤说了几句话,张馆长就带着一个三十出头的正三品武官挤了进来,得意地介绍道:“志行,认识一下,这位便是以前跟你提过的彭阳春彭侍卫!彭侍卫,这位便是韩秀峰韩老爷,那年省馆团拜你们应该见过。”
“阳春见过韩老爷,韩老爷吉祥!”
韩秀峰猛然想起眼前这位是本朝四川出的头一个状元,不过是皇上钦点的武状元,自然不能跟文状元相提并论,论身份甚至没文举人尊贵,但不管咋说人家也是状元,韩秀峰连忙拱手道:“原来是状元公,失敬失敬。”
黄钟音、吉云飞和敖彤臣三位清贵的御史老爷和翰林老爷正坐在里头说话,身边还站在一位去年刚馆选上的翰林院庶吉士,文贵武贱,彭阳春可不敢以状元公自居,急忙道:“韩老爷,您就别开阳春的玩笑了。听张馆长说您回了京,就厚着脸皮来讨杯酒吃,还请韩老爷别见怪。”
“状元公就是状元公,这可不是开玩笑。”韩秀峰回头看着乡贤祠,拱手道:“彭兄应该是头一次来我们府馆吧,要不是头一次来,那应该晓得我们府馆的乡贤祠里都供奉了哪些先贤。”
张馆长反应过来,不禁解释道:“彭侍卫,胡老将军你应该听说过,府馆的乡贤祠里不光有胡老将军的灵位,还有胡老将军的画像。”
“真的?”
“骗你做啥,不信我带你去祭拜。”
……
韩四回来了,会馆自然要好好操办一下,但黄钟音实在想不通张馆长为何把姓彭的侍卫带来,加之早等饿了,干脆起身道:“志行,开席了,赶紧过来坐啊!”
“哦哦,来啦来啦,彭兄,里面请。”
不等彭阳春开口,敖册贤就陪着韩秀峰一边往里走一边解释:“志行,你义妹和大头的未婚妻在里头,黄夫人、吉夫人、我嫂子和贱内她们在里头作陪。你留在城外的那些随从温掌柜也想到了,早差人送去两桌酒菜。”
“是吗,这咋好意思呢。”
“有啥不好意思的,又不是外人。”
正说着,黄钟音指着身边的空座道:“志行,来来来,你坐这边!德莆,你坐你哥边上。张馆长、彭侍卫,你们随意。”
“黄老爷……”
“说啥呢,志行,我们下午咋说的?”
韩秀峰猛然想起他们下午在会馆门口的叮嘱,苦着脸道:“永洸兄,我还是坐这边吧。”
吃完宵夜还有很多事要说,吉云飞不想耽误功夫,干脆一把将韩四拉坐到黄钟音身边,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在座的除了永洸兄就数你官做得最大,你不坐这谁坐这儿?来来来,大家都坐。小山东,还愣着做啥,赶紧斟酒啊!”
“好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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