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槐说扬州战事不妙,说要是长此以往,扬州城恐将不保。”
“怎么个不妙?”
“长毛退守瓜洲之后,曾据守扬州大半年的曾立昌又从瓜洲带走几千兵来北犯,打算驰援林凤祥和李开芳,瓜洲已经没多少贼兵了,琦善、陈金绶和雷以诚却还跟以前一样围而不攻。”
“围而不攻倒也在意料之中,他们手下的那些兵勇也就能打打顺风仗,围堵围堵还行,指望他们强攻,难!”王千里想了想,又苦笑道:“别说琦善了,就是僧王和胜保还不是一个样,林凤祥和李开芳手下只剩不到两千兵,而且早已弹尽粮绝,可他们手握上万兵马还不是眼睁睁看着林凤祥和李开芳突出重围,又从阜城一路逃窜至山东,逃到一个叫连镇的地方。”
韩秀峰摇摇头:“瓜洲之敌跟孤立无援的林凤祥李开芳不一样,瓜洲不但就在江边,而且跟镇江和江宁近在咫尺,琦善只是将盘踞在瓜洲的长毛三面合围,水路并没有断。要是洪匪由水路从江宁或镇江往瓜洲增派援兵,跟上次接应曾立昌一样杀个回马枪,你觉得琦善、陈金绶和雷以诚能抵挡得住,扬州还能守得住?”
“难!”
“这就是了,所以青槐很担心被张翊国带去围堵的那些弟兄。”
事关泰州安危,王千里急切地问:“四爷,这些事郭大人晓得吗?”
“青槐都晓得,郭大人能不晓得?”韩秀峰轻叹口气,无奈地说:“可琦善是统揽江北军务的钦差大臣,琦善围而不攻,郭大人能有啥办法,只能未雨绸缪做最坏打算。”
“郭大人有何打算?”
“私下联络张翊国,让张翊国留个心眼,就算被长毛杀个措手不及,也要把手下人带到仙女庙或万福桥一带。同时加紧招募青壮,编练乡勇,随时准备驰援。”
“这么说杀来杀去,又跟前年一个样!”
“嗯,只不过前年做这些准备的是我们,而现在做最坏打算的是郭大人。”
“徐老鬼呢,他不是又署理泰州事了吗,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吧。”
“扬州已经收复了,泰州离扬州又那么远,他现而今是高枕无忧,净忙着弹压暴民,忙着帮杨能格筹粮筹饷。”
“亏他在扬州做那么多年官,居然看不出隐忧,真是鼠目寸光!”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说这些了,”韩秀峰轻叹口气,话锋一转:“千里,你今天来得正好,其实我也有件事准备跟你商量商量。”
“什么事?”王千里下意识问。
“你刚才说不晓得这个州判能做多久,其实我一样不晓得现而今这南岸厅同知能做几天。朝廷要是跟之前一样让我去别的地方领兵倒也罢了,可要是给个别的差事,不再让我领兵,陈虎、吉大吉二和葛二小这些从海安带来的兄弟到时候咋办?”
“四爷,您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风声倒没听说,消息一样没有,只是想到陈虎他们现而今都是官身,不是千总就是把总,不能再跟以前那样说跟我走就能跟我走,我心里就有些不踏实,所以想做点准备。”
“那怎么办,他们好不容易做上官,总不能就这么让他们辞官吧?”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怎会让他们辞官。我是这么想的,现而今的河营又有了那么多家眷,跟之前的河营没啥两样了,与其让他们全呆在祖家场,万一哪里战事吃紧又被调走,不如跟以前一样把他们洒出去分防汛地。”
想到当时是韩秀峰提出不再分汛驻守,甚至把沿河的那些衙署兵营都变价发卖了,现在他再提出让兵勇们分汛驻守显然不合适,王千里猛然反应过来,不禁笑道:“这倒是个办法,而且这也不难。四爷,要不我回去之后就陈请北岸厅,就说河段上的材料经常失窃,请调百十个兵勇去河堤上驻守。”
“跟以前一样分成几汛,每汛派十几兵勇驻守就够了,人不要太集中。”
“明白,可这么一来您这边就没几个人了!”
“我这边也没啥事,既然没啥事要那么多人做啥子?”
“好吧,我回去就办,只是石老爷那边……”
“石老爷那边我去说,”韩秀峰笑了笑,又说道:“河营剩下的这两百多号人,要是跟之前一般分派到各河段驻守,归沿河的管河通判、管河州同和管河县丞、主薄节制,吴大人一定很高兴。”
“他自然高兴,至少不用担心再让他协济粮饷了,可这么一来您咋跟皇上交代。”
“能战之兵几乎全调走了,你觉得皇上和京里的那些王公大臣还会记得我河营?”韩秀峰想了想,接着道:“总之,皇上那边没啥好担心的,只要安顿好陈虎和吉大吉二他们,我也就放心了,你将来衣锦还乡也不至于无颜见江东父老。”
想到陈虎和吉大吉二等人不但是韩老爷从海安带出来的,也是自己的同乡,王千里喃喃地说:“这既是您的事,一样是我的事。四爷,您放一百个心,只要我王千里在河道当差,就算想尽办法也要护陈虎和吉大吉二他们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