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这些呢?”
“有张馆长差人送来的,有在京城做官的四川同乡送来的,还有温掌柜他们送的。”琴儿抬头看了看刚跟进来,脸上全是羡慕表情的幺妹儿,接着道:“二爷那边都有账,不用担心搞混了,也不用担心这人情将来咋还。”
幺妹儿忍不住道:“哥,听二爷说有个要出京做道台的大人,差家人送来了一百两银票。二爷让我把银票交给嫂子了,禀帖在二爷那儿。二爷说有五十两是啥子别敬,还有五十两是啥子炭敬,反正全是那位大人孝敬您的,这人情不用还。”
韩秀峰没想到刚做上“小军机”就有人送别敬、炭敬,更没想到那个都不晓得姓啥叫啥的道台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各五十两。这可不是给一般“小军机”的别敬、炭敬,而是按领班军机章京规格送的。
正暗想人家是不是因为从“额外行走”上看出了不一般,所以才跟那些“小军机”区别对待,小山东匆匆跑了进来,呈上一份拜帖。
韩秀峰接过打开看了看,低声道:“有请,请庆贤老爷去听雨轩稍坐,我待会儿便到。”
“四爷,听雨轩在哪儿?”小山东糊涂了。
“就是……就是前头院儿里西边的那个花厅。”
“晓得了,小的这就去请。”
聘请了位才高八斗的幕友,整个宅院都变得文气了,尤其第二进的那十几间屋,现在都有了雅致的名字。想到费二爷不但大赞,甚至打算找木匠制几块牌匾挂上,韩秀峰不禁笑了笑,就这么快步来到位于第二进东侧的“日照阁”,掀开帘子,找到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王乃增。
王乃增放下正在研读的《海国图志》,起身问:“东翁,您回来了。”
”刚回来,”韩秀峰顾不上客套,反带上房门,一边招呼他坐,一边说起耆英家的事,说完之后苦笑着道:“庆贤来了,我让小山东带他去对面听雨轩。”
王乃增没想到竟会有这样的事,沉思了片刻喃喃地说:“先是收拾老子给儿子看,现在又要收拾儿子给老子瞧,皇上这是不想让耆英死那么痛快!”
“伴君如伴虎啊,谁要是被咱们这位皇上记恨上,真会生不如死。”想到耆英一家老小现而今过得那朝不保夕的日子,韩秀峰油然而生起股兔死狐悲之感。
“所以就像肃顺所说,您绝不能心软,绝不能跟庆贤少要。”
“这我晓得,可据我所知朝中同情耆英的文武大臣不少,同情耆英的王公更多,我真要是跟庆贤狮子大开口……”说到这里,韩秀峰话锋一转:“相比翰詹科道的那些个看我不顺眼的清流,那些同情耆英的文武大臣和王公勋贵才让人担心。”
“东翁,事已至此您还有回头路吗?”王乃增反问了一句,摸着下巴道:“庆贤要是聪明人,应该不会乱说。因为他要是乱说,不只是得罪东翁您,也是得罪皇上,我估摸着他应该不敢跟他爹那样犯糊涂。”
“那你觉得跟他要多少合适?”
“这得看他有多大家底儿,他爹和他祖父两代丞相,十万八万两应该拿得出来,不过还是得先摸摸他家究竟有多少家底儿好。要把他家能掏的银子全掏出来,同时得给他一家老小留条活路,要让他家今后十年八年不用为生计发愁。”
“他家究竟有多少银子我哪儿晓得,这家底咋摸。”
“让他自个儿说,他心里应该有数,”王乃增想了想,又说道:“东翁,乃增以为‘厚谊堂’这边一年有一万两足够了,可以先要三年的。庆贤真要是能捧出十万八万两,那您就留三万两,剩下的悄悄给皇上送去。”
“肃顺那边呢?”
“肃顺那边不用送,一是在皇上看来您不但为官清廉,而且不擅钻营攀附。要是跟别人办这种差事一样给肃顺送,再传到皇上耳里那就麻烦了;二来据我所知肃顺并不缺银子,并且他对您又比较了解,您不送他只会觉得您不大会做官,顶多一时不快,但一定不会因此记恨您。”
“那就这么办,我先去跟庆贤聊聊。”
想到肃顺那官声,王乃增提醒道:“四爷,您是得皇上召见、被皇上委以重任在先,结识肃顺大人在后。乃增以为今后无论遇上什么事,您都得先揣摩揣摩皇上是怎么想的,然后再想想肃顺大人会怎么想怎么看。”
“谢云清兄提醒,秀峰受教了。”韩秀峰真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由衷地起身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