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秀峰没想到他会问这些,沉思了片刻一脸无奈地说:“禀王爷,英夷东印度殖民地土著犯上作乱的消息,下官也是刚听说,既不晓得究竟有多少土著犯上作乱,也不晓得席卷了多少地方,甚至都没查实,所以下官一时半会间真说不出个所以然。”
奕?没想到韩秀峰回答的如此谨慎,想想又问道:“那你估摸着以英夷的国力,能不能同时打两场仗?”
“禀王爷,据下官所知,英夷东印度殖民地的那些土著,原本就是一盘散沙。就算南海分号所打探的消息属实,下官也觉得那帮土著成不了气候,被船坚炮利的英夷剿灭是早晚的事。”韩秀峰顿了顿,接着道:“当然,英夷殖民地土著作乱,对我大清而言是一个好消息,不过在下官看来也只是一个好消息。”
“只是一个好消息,此话怎讲?”
“英夷要是调兵遣将去平乱,无疑是给了我大清喘息之机。可真要是说机会,刚刚过去的这三年一样是机会,甚至自道光二十二年到今日都是整军备战一洗前辱的机会,可咱们却什么也没做。”
奕?愣住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韩少卿,这些话你跟皇上说过吗?”
“禀王爷,下官不止一次说过,只是说得没这么直白。”
“皇上怎么说。”
“下官觉得皇上听进去了,不然也不会先是命下官为通政司参议,现在又命下官为太仆寺少卿,更不会命下官筹设‘厚谊堂’这个专事打探整理验证夷情的衙门。”
看着奕?若有所思的样子,韩秀峰又凝重地说:“英夷有可能一时半会儿腾不出手跟咱们大打,咱们又何尝不是腾不出手整军备战,想想皇上是真难,一登极就遇上长毛作乱。”
韩秀峰不是无缘无故说这番话的,奕?也意识到再聊下去不合适,淡淡地说:“本王是个闲人,你公务缠身不能跟本王比,办差要紧,忙去吧。”
“谢王爷体恤,下官告退。”
……
韩秀峰躬身退出来,跟吉禄交代了一番要小心伺候,便拿着南海分号的急报同恩俊一起乘马车往圆明园赶。
没想到恩俊竟也听说了江西官员弹劾曾国藩和曾国藩奏请回乡丁忧的事,竟好奇地问:“郑亲王、怡亲王和肃顺觉得曾国藩是个忠臣,是个能吏。因为‘七日巡抚’的事,湖南的京官个个觉得曾国藩好像受了多大委屈。可周中堂、彭中堂和翁大人却觉得曾国藩这个人不可重用,江西官员对他更是恨之入骨。四爷,您去过湖北,您觉得曾国藩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是去过湖北,但没见过曾国藩,我哪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韩秀峰躺着马车里,想想又说道:“不过我不觉得他受了多大委屈。”
“您这话从何说起?”
“皇上当年是收回成命,是只让他做了七天巡抚,可事出有因。那会儿之所以命他做巡抚,是因为他率湘勇收复了武昌,可没几天武昌又失陷了。之前有功得赏,后来有过就罚,这很公道。”
“武昌又不是在他手里失陷的!”
韩秀峰坐起身,耐心地解释道:“他收复武昌之后挥师湖口,然后惨败。他座船被烧,险些跳水自尽。可对朝廷而言正因为他没有挡住长毛卷土重来,导致长毛席卷湖北,并再次攻占武昌的。”
“这么说武昌虽不是在他手里丢的,但他一样难辞其咎?”
“嗯。”
韩秀峰微微点点头,接着道:“江西官员恨他一样事出有因,江西十三府一个直隶州,石达开在短短七十天内便攻占领了瑞州、临江、袁州、吉安、抚州和建昌六府。看似势如破竹,其中大多府城几乎是在一天之内攻占的,但吉安不是,吉安在长毛和天地会余孽的夹攻下整整坚守了七十天。
七十天,这时间不算短,可曾国藩却始终没率兵去救,也没派出一兵一卒去援,而是以‘孤军深入,恐有不利’为由,驻守离省城南昌不远的樟树镇。前江西按察使周玉衡就是在吉安失陷时殉国的,你要是看到周玉衡的遗书,也会跟江西官员一样对他恨之入骨。”
恩俊真不知道这些,想想又问道:“后来呢?”
韩秀峰苦笑道:“唇亡齿寒,石达开攻占吉安后,便率大军去攻打樟树。他没去救吉安,要是能守住樟树也行,结果一样没守住,让长毛打出了个樟树大捷。一时间南昌人心惶惶,百姓争相逃命,据说出城门时踩踏死了好多人。”
恩俊反应过来:“他不但没能保江西平安,军纪还不好,甚至见死不救,现在又想借回乡丁忧撂挑子,所以江西官员和士绅百姓恨透了他?”
“他也有他的难处,可总打败仗是个不争的事实,所以我不觉得他有多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