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祥糊涂了,忍不解地问:“四爷,前头打得顺,咱们为何要按兵不动?”
“因为去了就是跟人家抢功,人家一定不会高兴,并且真要是去了,那咱们藏着掖着的这点家底儿就暴露了。”看着永祥欲言又止的样子,韩秀峰接着道:“前头要是兵败如山倒,那洋人一定不会再把官军放在眼里。古人云骄兵必败,咱们到时候就可以借助城墙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可咱们只去一半人,凭这点人左右不了战局。”
“咱们是只去一半人,但天津那边不只是咱们这点人。”
王千里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天津知府石赞清可不是那些个贪生怕死之辈,为布置防堵他苦心经营了近两年,城墙修的又高又结实,筹银铸了几十尊大小铜铁炮,手下有两三千乡勇,只要到时候能帮他稳住军心,那这一仗还是能打的。就算天津城不一定能守住,也能迟缓洋人几天。”
永祥意识到之所以派兵去,主要是为这边做最坏打算争取时间,又忍不住问:“要是洋人势大,去帮同石赞清守城的兄弟要守几天?”
“三天,就算拼的只剩下一个人也得给我守三天!”韩秀峰想了想,接着道:“天津海口真要是失陷,朝廷一定会赶紧派钦差大臣去通州布置防堵,到时候既会从其它地方调兵遣将,也会命专人去收拢溃兵,咱们要帮着争取的就是朝廷调兵遣将、收拢溃兵,在通州一带布置防堵的时间。”
想到洋枪那么犀利,而洋人的洋枪比河营的洋枪打得更远更准,荣禄对能不能在通州堵住洋人实在没什么信心,禁不住问:“要是通州也守不住呢?”
“那咱们就得做咱们该做的事了。”
韩秀峰想了想,直言不讳地说:“仲华,到时候你随我率弟兄们护驾。百龄兄,到时候你要做两件事,头一件事是命柱子、铁锁率苑内的皂隶青壮进城,把之前草拟的那份名册上的人全接出来,然后护送到固安等地妥善安置;
第二件事是将该安置的人安置好之后,召集固安等地的官绅,让他们有钱出钱,有粮出粮,抓紧办团练,袭扰洋人的辎重。凡事名不正则言不顺,到时候我会奏请皇上下谕命你便宜行事。”
“要是固安等地也守不住呢?”王千里小心翼翼地问。
“这你大可放心,洋人不是长毛,他们虽凶悍但人少,就算所到之处势如破竹,他们又能占多大地方?”韩秀峰反问一句,接着道:“实不相瞒,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琢磨这仗该咋打,想来想去发现这仗说难打确实很难打,但说好打也好打,只要能拖住洋人,咱们拖也能把他们给拖垮。”
“行,就这么跟他们干!”
“其实……其实就算拖也用不着拖多久,毕竟拖那是要下决心的,尤其在两江、两广和安徽、河南等地的贼匪还没剿灭的这个节骨眼上,可以说拖就是拿国运在赌。真要是走到那一步,我估摸着皇上不一定下得了这个决心,十有八九会下谕议和。”
“洋人根本不相信咱们,愿意再跟咱们谈吗?”永祥低声问。
“会愿意的,洋人不跟朝廷谈,难不成还能去跟长毛谈?要是朝廷垮了,天下大乱,他们咋做买卖,去哪儿赚钱?”韩秀峰轻叹口气,接着道:“不过到时候的条件,跟现在肯定不会一样,他们一定会坐地起价。”
荣禄越想越觉得韩秀峰的话有道理,越想越郁闷,紧攥着拳头道:“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晚都要挨这么一刀,为何……为何偏偏要挨一大刀!”
“因为这么浅显的道理,你明白我明白,可就是有人不明白!就算有几个明白人,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全是得过且过的主儿!”
“别说了,说这些又有何用。”韩秀峰站起身,想想又说道:“从明儿个开始,在钱粮尤其吃食上,别再那么抠。紧着公账上的银子花,每隔三五天给弟兄们开个荤,苑内的鸡鸭鱼肉不够就去附近的庄子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