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柱子已回来一个多月。
先是去自家祖坟和走马乡下的韩家祖坟祭奠,然后回城宴请亲朋好友和左邻右舍,紧接着大兴土木翻修宅子,忙得不亦乐乎。
眼看就要过年,今儿一早又雇了两个轿夫,背着两筐礼物,带着幺妹儿和娃,随琴儿母子三人及潘二一家一起来江北给段大章送年礼。
因为昨天潘二差人送过拜帖,段家早有准备,不但备了两桌酒席,连庭院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段家大少爷段小山更是早早地守在门口恭候他们的到来。
在别人看来摆出这阵势似乎有些夸张,但现在韩秀峰已官居正三品的奉宸苑卿,琴儿这个三品诰命携两个娃来拜见,用段大章的话说理应受到这样的礼遇。
可事实上琴儿和两个娃只见着段大章一面,同娃一起行完礼便去内宅陪老夫人说话去了。幺妹儿和潘二婆娘连拜见段大章的资格也没有,是被段家下人从侧门迎进内宅的。
也不晓得是潘二这几年变化太大,还是段小山被他爹敲打过,反正他现在见着潘二虽算不上有多恭敬,却也不敢再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
吃酒时陪坐末席,时不时帮着斟酒,酒足饭饱后陪着潘二和柱子走进书房,亲自动手帮着沏了几杯茶,便很识趣地找了个由头告退。
人家的娃一个比一个出息,连当年人见人厌的小仵作都做上了南苑苑丞,并且为了他大舅哥的前程,明明有机会再谋个差事却毅然选择回老家。
再想到自个儿家的娃只晓得花天酒地,段大章不禁心生感慨,笑看着柱子道:“出息了,都出息了,见你们一个比一个出息,一个比一个懂事,老夫很欣慰。”
柱子急忙躬身道:“大人过誉了,小的没出息,小的不争气,不但没帮上四哥,还连累四哥被人弹劾……”
“被人弹劾算啥,在朝为官哪有不被人参劾的。”段大章摆摆手,随即回头道:“长生,你可是大忙人,今天来江北不只是给老夫送年礼这么简单吧。”
“就晓得瞒不过大人。”潘二从袖子里掏出一叠书信,恭恭敬敬地呈上:“禀大人,这些书信是在湖北巡抚胡林翼大人麾下效力的韩博,先后托人捎回来的。”
段大章年事已高,眼神大不如以前,又不大喜欢戴老花镜,干脆放下书信道:“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还是劳烦你跟老夫说说。”
“长生遵命。”
潘二拿起第一封书信,抽出来看了一眼,低声道:“两个月前,陈玉成、李世贤、吴如孝三股长毛同时行动,由舒城三河镇进犯庐州。
新任安徽巡抚翁同书尚未到任,庐州城内仅有官军数千,由副都统麟瑞督率驻守,另由新任安徽布政使李孟群带勇万余驻守南郊。结果都没真正跟长毛交锋,便纷纷溃逃,庐州随之失陷。”
“庐州又失陷了!”段大章大吃一惊。
“正因为庐州又失陷了,朝廷震动,皇上命胜保为钦差大臣,督办安徽军务,所有皖境各军均归其节制。并谕令湖广总督官文从沿江东下的鄂军中分派劲旅,赴援庐州;谕令德兴阿从江北大营中酌拨马步兵,驰赴庐州协剿。”
潘长生顿了顿,接着道:“没曾想攻庐州竟是长毛的声东击西之计,官军的几路援兵正在驰赴庐州的路上,陈玉成已挥师由界牌直趋滁州,于上月十六日抵乌衣一带,与自全椒进抵该处的李秀成部长毛汇合。”
段大章虽已告病回乡多年,但一直心系朝局和湖广、两江甚至两广的战事,平日里除了吟诗作对就是研看各地舆图,听潘二这么一说,顿时惊问道:“长毛是奔江北大营去的?”
“大人真是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潘二恭维了一句,无奈地确认道:“李秀成、陈玉成汇合之后,手下兵勇达数万之众,德兴阿轻敌冒进,竟只派不足万余官军自小店去攻乌衣,结果一败涂地,死伤三四千兵。”
“接着说。”
“长毛首战告捷,又怎会给德兴阿喘息之机,紧接着便乘胜猛攻小店猛攻,先是击溃由江南大营来援的总兵冯子材部五千余人,然后冲破官军的陡冈大营,直下浦口,在从九洑洲渡水前来的长毛协同下,大败浦口一带的官军。
见后路被袭,官军阵势大乱,纷纷夺路而逃。德兴阿先逃往六合,后由水路逃往扬州。见长毛紧追不舍,又逃往距扬州近百里的邵伯镇。前后损兵万余,江北大营已名存实亡,仪真、扬州等城也随之相继失陷。”
“胜保呢,胜保到了哪儿?”段大章凝重地问。
“禀大人,贼将吴如孝并没有随李秀成、陈玉成一道去攻德兴阿,而是率部自庐州北进,占店埠镇及其东北之梁园,进逼定远,胜保就这么被吴如孝给牵制住了。他手下拢共就那么多兵,要是去援德兴阿,吴如孝定会率部北犯,攻其必救。”
柱子冷不丁来了句:“大人,胜保只是督办安徽军务的钦差大臣,又不是督办江北军务的钦差,安徽的长毛他都没能剿灭,又怎会去管德兴阿的死活。”
“想想也是,”段大章沉思了片刻,不禁叹道:“剿了这么多年,耗费那么多钱粮,死了那么多人,可这江北战事竟在短短一两月内又变成了咸丰二年时的样子!”
“大人,长生觉得不大一样。”
“此话怎讲?”
潘二轻叹口气,意味深长地说:“当年我随四哥在泰州时,仪真、瓜洲、扬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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