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以往的认知,猫儿来了快半年了,没见到过除米勒太太本人以外她家其他任何一个人,据说米勒太太是有两子一女的。
猫儿往壁炉里放了根木头,然后来到门口,套上一件短款羽绒服,往头上戴了一个黑色的毛线西瓜帽,拿了挂在门口壁架上的钥匙串,开门跑了出去。
天上的太阳模模糊糊,院子里的小游泳池里结着一层薄薄的冰,这里的冬天比京都来的早,半个月前下了第一场大雪后,中间又下了两场中雪,现在放眼望去,入目还到处都是残雪。
萨维小镇长住人口两千出头,在猫儿看来就是个大村子,因为这里除了中心区域那一家连酒都不卖的超市和为数不多的公共单位,家家户户的房子都隐没在树林花丛中,远比望宁更像乡村。
苏建华家在距离小镇中心比较远的西头,如果冰箱里的储存足够,猫儿又不用上学,这个季节,除了每天都要遛狗的邻居米勒太太和隔三差五就会驾车过来看他的戴文远、陈忆西,他可能十天半月都看不到其他人。
猫儿跳下台阶,穿过一大片枯萎的草坪,沿着一条窄窄的柏油路慢慢跑进林子里。
树林里非常安静,花花草草都已经干枯,除了零零散散的松树,其他的树都光秃秃的了,寒风吹过,带着轻微的啸声,感觉上荒凉冷寂,正常情况下,没人会喜欢到这样的地方来。
猫儿喜欢这里,星期天,在电脑跟前呆时间长了,他就会来这里跑几圈,练习会儿太极拳。
祁清源老先生和戴教官都说,练习太极的时候最好在空气清新接地气的地方,在大自然中吞吐呼吸,纳清去浊,猫儿觉得里最合适不过。
但平常需要上学的日子,他都是在后院练习的,练完了冲个澡,骑着自行车去学。
进入树林深处,一条小河出现在眼前,一个看上去很有年代感的石头拱桥横跨河面。
桥上的栏杆是用去了皮的树干钉成的,粗糙而结实,和周围环境浑然天成相得益彰。
猫儿跑上小桥,坐在桥中央的树干上,脸前呼出一片白色的雾气。
其实,今天没有讲座,当然也没有神经病似的天才计算机专家,他早上六点起床锻炼了一个半小时后,给自己做了份完全中式的早餐,其中包括一个白水煮蛋,然后就一直坐在电脑跟前,等待着十点半的到来。
小叔嫉恶如仇,虽然二十七了,心思却还单纯的像个孩子,加上受到伤害的又是五叔,猫儿可以肯定他听到自己的话后肯定反应激烈,如果当时五叔、小葳哥他们几个都在,露馅儿是百分百的。
所以,他得给小叔消化这个秘密的时间。
晚上十点半,他们再说半个小时,就十一点了,已经是深夜了,五叔他们肯定都去睡了,一个晚上,足够小叔做足心理建设。
而且现在,他们说了一个多小时。
小叔只是单纯,而不是愚笨固执,一个晚上的时间,只要想清楚了事情的得失利弊,他就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用最合适的态度面对五叔。
所以猫儿现在担心的,不是柳凌会知道自己把那个秘密部分透露给了柳侠,他担心的是柳侠心里多了这么个糟心的秘密,以后会多难受。
刚才,柳侠在巨大的震惊之后慢慢回过神,他迅速找到了重点,他问猫儿:“要真像你说的这样,确实比较复杂,因为您五叔到现在都没法确定那女哩是不是一定能离婚。
可是,就算是这样,猫儿,当时您大爷爷着急成那样、您奶奶都快担心疯了的情况下,您五叔也不应该一句话都不露啊!
这情况虽然复杂,却没啥丢人说不出口的,他说出来,您大爷爷奶奶肯定还会难受,但至少会比现在好。”
猫儿只好说:“因为,这还不是全部。
小叔,五叔哩情况特别特别特殊,就是你,都不一定能接受,所以俺五叔绝对不会跟俺大爷爷俺奶奶说。”
柳侠有点急了:“我咋可能不接受?只要您五叔以后高兴,那女哩就是离过八回婚我也会捏着鼻子认下。”
猫儿情绪有点低落:“小叔,五叔这真的不一样,如果你知到底是咋回事,可能,他一回婚都没离过,他从头到尾就待见过俺五叔一个人,你也不一定认。”
……
“我不想叫你猜,不想叫你难受,可是,我想叫你心里有点准备……”猫儿对着脚下淙淙流过的河水,轻轻说。
还好,这种猜测和担忧的日子也许不会很长,那个女的怀孕已经近三十周了。
可是,有了孩子震北叔叔他爸爸就一定会改变主意吗?毕竟,同性关系在中国现在还是被当做有法律依据的精神病,那老头儿可是把脸面看得比天大的人。
喜欢同性即精神病,在世界上这么多国家都承认同性婚姻合法的今天……
“呼——”猫儿长长地叹了口气,扬起头,看着不远处一棵绿意盎然的大松树:“别的树都落叶了,就你们几个还绿着,你们也是少数派啊,怎么老天没有判你们是精神病呢?”
松树不语。
猫儿自己回答:“所以,有时候,做个自诩为万物之灵的人类,其实还没有做一棵树幸福吗?”
一阵风吹过,大松树摇了摇。
“也不对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