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虹——,到晌啦——,该回家吃饭啦——”
还真是把孙嫦娥喊人的样子学了十成足,让曾广同想抵赖都不行,他只好说:“那……,那我不听歌了,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哎?你都是老头儿了,还得听着故事才睡觉?”柳若虹诧异,不过,她随即就又表示理解了,“也对唦,俺奶奶睡觉也得大爷爷给她讲着故事,那……,那我给你讲个小猫钓鱼吧。”
曾老头儿真诚地道:“谢谢虹虹!”
……
柳凌和冬燕煎炒烹炸一个多小时,饭菜终于全部上桌了,怀琛和小蕤、林洁洁也正好回来,三个人直接入席。
怀琛和冬燕原来所在的商场春节后全面翻新装修,“五一”重新开业,怀琛杀了个回马枪,在里面租了两个铺位开分店,小蕤和林洁洁最近上完课就去帮他准备开业事宜。
柳小丫头非常失落,看到糖醋鱼端上来都没有欢呼,因为她没能把曾爷爷讲得睡着。
她从大爷爷每天给奶奶讲故事的结果得出结论,能让听的人尽快睡着,才算是一个好的讲故事的人。
她现在一点成就感都没有,明明在家的时候她讲的是最好的——大爷爷的故事只能让奶奶一个人睡着,她的可是能让一家人都睡着啊!
曾广同不知道柳家大小姐的郁闷,还在不遗余力地跟众人夸奖她讲的声情并茂动人心弦听得自己都想去钓鱼了。
小莘很有哥哥样的给柳若虹挖了一小瓯糖醋鱼橙红色的汁放在她面前。
小丫头暂时忘了讲故事的事,拿起小勺准备开吃。
冬燕特别喜欢小丫头,让她挨着自己坐,她还怕糖醋汁太腻,吃多了胃里不舒服,专门去给小丫头端了一杯凉白开来备着。
曾广同看了看门外,问柳凌:“不是给凤河发过传呼了吗?”
柳凌说:“六点半就发了,他应该快到了。”
话音未落,就听到院子里顾嫂的声音:“过来了?哎呀怎么又带东西?不是说了自己家,不用客气嘛。”
一个男人回答:“就几个玉米,不值钱。”
是楚凤河来了,还带了一袋子煮熟的玉米穗。
玉米是秋季成熟的作物,通常现在这个时候,玉米还不该播种呢。
所以柳若虹看到嫩玉米穗很喜欢,冬燕就給她和顾嫂、自己各拿了一个,女士更喜欢这种小吃似的玩意。
虽然在座的都已经是熟人了,可楚凤河还是有点拘谨,他说自己在工地已经吃过了,坐旁边陪着说话就好。
怀琛和柳葳架把着把他给按在了椅子上,柳侠拍在他跟前一双筷子:“又不是头一回来,做啥假?”
凤河不好意思地笑笑。
他是春节后和柳凌、柳侠一起来到京都的,柳侠让他在老杨树的家里休息了一星期,没让他去自己的工地,而是把他介绍给了陆光明。
这是柳凌和柳侠商量好的。
楚凤河没来之前,柳侠的想法是:如果他认了在胡永顺那里栽的跟头,想以后平平静静地过日子,柳侠就让他先在自己这里干,等以后他在京都这边熟悉了,想找其他的事情,柳侠再委托自己在京都的朋友们帮忙给他介绍个喜欢的事情。
如果楚凤河不甘心,他们坐一起商量个章程再决定。
结果,楚凤河说,如果柳侠这里却人手,他就留下,干多久都成;如果柳侠这里不缺,他想自己找个建筑工地去干。
柳侠是个直性子,凤河这样直截了当的表明态度,让他心里很轻松。
他想帮朋友,这个帮是建立在朋友自己也喜欢的基础上,如果朋友有自己的想法,却碍于面子接受他并不合适的帮助,最后可能回适得其反,让两个人都陷入尴尬的境地,这种结果绝对不是柳侠想要的。
柳侠现在和陆光明很熟,也和陆光明说过凤河的事,他觉得千秋公司房产这块很正规,也没有拖欠农民工工资的事情,如果凤河去哪里打工,至少工资能保证。
楚凤河欣然接受了柳侠这个安排。
他现在住在公司在工地上搭建的临时房里,条件不好,十个人一间,冬寒夏热,不过楚凤河很满意。
工地在热闹的市中心繁华区,白天他忙忙碌碌,晚上又满世界的灯红酒绿,把他的脑子占的满满当当,让他没时间想其他。
他觉得,他现在不适合想太多,至少,不适合规划未来的生活方向。
每周休息一天,楚凤河会去老杨树胡同,他就是因此和曾广同熟悉起来的,
虽然不同姓,楚凤河和曾广同家却离得很近。
曾家是望宁一大姓,当年还是望宁一带最富有的人家,一个姓就占据了望宁村路北位置最好的地段大半条街。
楚凤河家就隔着一条窄窄的乡村道路,和曾广同家斜对着门。
楚凤河隐隐约约有记忆就知道曾广同其人:目下无尘的少爷,跟着父亲在京都,神童,每年回家都穿着闪瞎人眼的绫罗绸缎,去洋人国留学,京都的大学教授,特务、臭老九、□□,被本家赶出去,被南山一个当过兵的大队书记救走……
后来,楚凤河从柳家兄弟那里知道了真实的曾广同是怎么回事,年轻的乡下小子对自家对门出的这个大人物更加崇拜了。
曾广同虽然现在和老家的同姓亲人成为陌路,但他对那块土地依然有很深的感情,所以这一老一少一见面只生分了(单方面指楚凤河)几分钟,很快就成了忘年交。
凤河的工地离小柳巷不远,曾广同还单独约他到家里聊过两次天。
年纪最长地位最高的曾广同没有架子,更不喜欢人多的时候训诫晚辈,所以餐桌上的气氛非常融洽。
最近社会上最热的话题有两个,明年可能高校大规模扩招和世界杯。
世界杯虽然热闹,但和在座的基本没什么关系,因为大家都不懂这个。
只有柳凌和柳侠上大学期间曾短暂地对欧洲几个国家的联赛着过迷,但两兄弟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在某一天晚上看比赛的时候,忽然觉得几十个大老爷们儿整天啥都不干,就为了把个皮球踢进个框子里这样那样折腾一辈子,挺没意思的,一下子就没了热情。
那么话题自然而然就拉扯到了高校扩招上,柳凌、柳侠疑惑一下子增加那么多大学,房子可以不分昼夜地盖起来,最多质量差点难看点,可师资呢?
中国这么多年就那么几所大学,够资格在大学里当老师的人也就那么多,那么扩招出来的那么多学生谁教?
这个问题讨论半天,无果。
曾广同这个大学教授表示,除了稀释现有大学的教室队伍和教育资源,没有第二个办法。
虽然这是个挺令人沮丧的结论,可大家觉得营养再稀薄的大学不也是大学么?
所以,大家一致觉得小蕤太亏了:如果他生在城里,不提前上学;柳家岭小学如果能正规点课程多点,他不跳级,那他复读一年就能赶上扩招了。
只有小蕤本人没这感觉,他说:“我虽然没跟真正哩大学生样有学籍,天天去上课……”
柳侠和柳葳同时插额嘴:“真正哩大学生可多也都不天天去上课。”
小蕤点点头,继续:“就是,所以我觉得我跟着爷爷这一年多,学到哩东西一点不比大学生少,反正,反正那喆觉得他比不过我,他说他可多同学还不胜他咧。”
确实,别的不说,小蕤这一年多以来毛笔字一直在进步,曾广同要求他,每天再忙也要至少练习九十分钟字。
小蕤现在说起摄影也是一套一套的,随便拿出一张照片,他能从焦距到光线阴影什么的给你讲一大堆。
再加上曾广同每天带在身边对他言传身教的各种美学影响,小蕤在摄影和美术方面的知识确实比很多不那么用功的专业摄影系或美术系大学生都要扎实。
小蕤的话让大家都很高兴,只有柳凌和柳侠、柳葳心里不大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