唏……这枚钉子楔得,难言成功啊!
“相公,相公?”见张居正坐在那儿入定了一般,张大受终于忍不住轻声唤道。
“哦。”张相公这才回过神来,又略一沉吟道:“你告诉冯公公这次我们三箭齐发,没有伤到高阁老……的根本,要暂时偃旗息鼓,不可再轻举妄动。”
“哎。”张大受赶紧应下。
“不过让他也别灰心,一切依然尽在掌握。”张居正又给自己的盟友鼓鼓劲儿道:“群臣又见不到皇上,我们依然有操作的空间,让他们按照我们想让他们以为的以为!”
张大受听得暗暗咋舌,心说这不是我们太监们常玩的那套么?张相公还真放得下身段啊。
“这样,把口谕中的‘这厮排陷辅臣’以及‘降’字抹掉,改为‘曹大埜妄言,调外任’批红。”便听张居正沉声道:“你告诉冯公公,这样一来能保护一下曹大埜。更重要的是,让外人以为皇上并没太为此事发怒,这样我们这次,就算达到目的了。”
“是。”张大受赶紧记下,深感佩服的陪笑道:“反正现在皇上现在脑子不太清省,说过的话回头就忘,怕是自己也不记得原话了。”
“嗯。”张居正点点头,脸色却有些难看。用这种下三滥手段,实非他的本意。但敌我实力过于悬殊,只能无所不用其极了。
唉,都因为皇上醒来的不是时候啊……
张居正又吩咐张大受转告冯保,这段时间若有弹劾他和冯保的奏章,先一律留中,在这场风波过去前,绝对不能报闻。
不然就很可能演变成隆庆元年的阁潮那样——本来是高拱的门生齐康弹劾徐阁老,但因为徐阁老坚决请辞,闭门不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引得朝野情绪激动。
尤其是科道言官们,对高拱居然敢利用言路反制还击徐阁老大为惊诧,认为这实在是对汪汪队的挑衅啊!于是六科给事中和十三道御史聚集阙下,齐声唾骂齐康受高拱指使、陷害他们敬爱的徐阁老!成功将事态转化为‘高拱徐阶二选一’的单选题,逼着百官站队,继而给皇帝施压。
结果隆庆皇帝不得不忍痛同意了高拱退休,以挽留人心所向的徐阁老。
身为当年阁潮亲历者,张居正很清楚舆论的恐怖。眼下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会重蹈高拱当年的覆辙,被韩楫那帮狗东西,也搞成二选一。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避免卷进这场风暴中。
待那张大受一走,他便沉声吩咐姚旷道:“明日一早就出去告诉三省,后面的攻击暂停……”
暂时只能到此为止,再上本也没什么效果,白白浪费棋子罢了。
“唉……”张居正郁闷的叹了口气,抽根烟调整下情绪,便又拿个空白题本,开始写挽留高阁老的奏疏。
这种官样文章,他一顿饭能写八篇,可谓提笔立就。而且既不用检查也不用誊抄,一字都不会有错……
写完这道奏疏后,张居正又写了道揭帖,递给姚旷道:“明日送去高阁老府上!”
“是。”姚旷忙沉声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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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石场街上官轿云集,朝中大僚都来慰问高阁老。
然而高府大门紧闭,上贴‘注籍’二字,高阁老既然在家等待处置,自然谁也不见。
才怪呢。
此时他的一干亲信、门生,都从后门而入,来听取高阁老的指示。
当高拱进书房与众党羽相见时,众人悚然发现,他往日笔挺的腰杆,居然一夜之间变得有些佝偻了。变化更明显的是他那张脸,疲态尽显,锐气全无。
众人没想到,曹大埜那篇弹章,对他造成的打击能这么大!
其实高阁老并不太担心皇帝的看法。在他看来,自己与隆庆君臣情深,是不容挑拨的。
真正让他受伤的,还是弹章所列那十大罪状。高拱心知肚明,那些罪状有的是莫须有,有的是夸大其词,但也有是他没法否认的。
比如去岁那场寿宴,比如自己把政敌统统扫进垃圾堆……
这些事情做的时候还不觉得,事后被人指摘出来,将他与严嵩类比时,对高阁老的打击太大了。他不得不反思,难道自己真的走上严阁老的老路了?
他更因不知朝野多少人这样看自己而惶恐。难道自己在百官百姓心中,并非如身边人称颂的那样,是百年未有之贤相?
而是如那曹大埜、刘奋庸所言之‘权奸’?
一念至此,高阁老夙夜难寐,整个人都不好了。
ps.袁爷爷千古!
再写一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