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种,虽然吃起来口感差许多,可产量却挺高,一季亩产能保证两石以上,一年两季差不多有五石一亩,虽然不太好卖,价不高,但起码一家人不用再担忧饿肚子了。
“刘叔,你又出去了?”
屯堡门口,年少的弓箭手劝说,“乡里刚下来通知,战备等级又调高了,要打仗了,外面不安全,不要随便单独外出。”
刘老三在堡门口站定,一个弓手立即递来一个槟榔,老刘扔进嘴里嚼着,“怕甚,句町僚蛮才没能本事,能打破镇南关呢。咱们这么多好儿郎北上,镇门关固若金汤呢。”
聊了会,老刘扛着锄头踩着天地间最后的一丝光亮走进屯堡,一路来到了自家的小院。
老刘家是一栋挺大的院子,虽说是茅草盖顶,竹编抹泥的墙壁,可却很宽敞,能遮风避雨,给一家温暖。
房子前后还各用柳条围了一片地,前院里栽着一些果树,还另盖了茅房、猪圈以及鸡舍狗窝和厨房、柴屋。屋后院里则是一片菜地,一块块菜地被老刘的妻子和老母收拾的整整齐齐如棋盘,一点杂草也看不到。
草屋低矮,可却十分温馨。
老刘推门柴门,咳嗽一声。
老刘妻子张氏从厨房出声,“饭做好了,就等你了,开饭。”
老刘放下锄头,小儿子已经给他用葫芦从水缸里舀了水过来给他洗手洗脚,女儿则从厨房拿出家里备下的松明。
暮色下。
满是油脂的松明燃烧起来,发出一抹黄色的光亮,照亮了这个家。
里屋的织布声停下,刘母脚步蹒跚的走出来,老刘的另两个女儿也走出来。
男耕女织,男在外女在内,从中原移民过来,平登堡里的移民们仍然保持着这份传统。
农忙之时,全家下地抢种抢收,平时男人负责照顾地里庄稼和上山打柴,女人们则要养蚕织布,家里人一年四季的穿着,都是自给,还要拿出些丝和布去卖了补贴家用。
松明烛其实就是一些含油特别多的树枝伐下来后,劈开晒干,然后再绑起来充做照明之物,这种松枝油脂高烧起来容易,但消耗大,且烟多。
可对于这些普通的百姓们来说,晚上的照明是用不起油灯和蜡烛的。蜡烛是贵族才用的起的,那是用蜜腊和一些白蜡虫屎做成的,生产不易,价格很高,一支普通的蜡烛都有数十文钱,一支蜡烛能买二斗米,这不是普通百姓能用的起的。
而油灯费用也不低,从动物油脂到植物油,但便宜的油一斤也总得几十钱。
所以对于如老刘这样的普通百姓来说,晚上是黑暗的,他们晚上一般是冬天烧一堆火既取暖又充当照明,而夏天的时候,则多是直接用点松明枝等做个火把。
这些山上寻找来的松枝,费些功夫不用本钱。
不是农忙时节,晚餐很简单。
就着昏暗的灯光,一家几口人围坐厅中桌前,搭着芋丝煮的米饭,芋杆制成的芋酸菜,小儿子以前钓的鱼晒成的小鱼干泡发后煮的干杂鱼汤,还有一个野菜水煮。
刘氏给婆婆先盛好饭,再给老刘盛,儿女们则自己盛饭。
一家人吃饭很安静,也吃的很快。
虽然晚餐简单,可大家却很知足,经历过隋末乱世,忍受过饥饿煎熬的老刘他们,不会浪费一粒粮食,虽然现在早已经不缺粮了,天天吃白米饭都可以,但老刘家很少吃白米饭,总会搭一些杂粮。
不是搭芋头,就是搭山药,要么搭上高粱,要么搭些时令蔬菜野菜,老刘家也养猪,还养了鸡和鸭,但是家里很少吃肉,也就逢年过节时,才会从灶膛上挂的熏肉上割一点点下来打打牙祭。
鸡鸭下的蛋,平时都是攒起来卖的,也只是家人过生日的时候,才会特意煮两个鸡蛋给寿星。
吃完一碗芋头饭,老刘抹了把嘴,又低头仔细的检查了遍陶碗,确认没有剩下一粒粮食后,才放下了碗。
“小六把鱼汤吃了。”老刘偏爱的对小儿子说道,独臂端起最后一点菜汤倒进儿子的饭碗,看着儿子把他吃的干干净净。
“爹,今天乡里来人,说武安州提升至一级战备警戒,十四岁以未成丁的中男,也抽调部份到县里集结待命,我被点中了。”
老刘愣了一下。
“你大哥先前随着钱兵曹出征关北,你二哥前些天又做为团结兵被征往镇南关了,你是我最后一个儿子了,怎么还要征你?”
小刘放下碗,也抹了下嘴,“我想去。”
老刘叹口气,“打仗总是很危险的。”
“乡里说我们只是去县里集结待命,做些训练,顶多协助下县城治安防守,不会去打仗的。而且说了,去了县里,吃住县里全包,而且每天还有一升粮、十文钱的补贴呢。说不定,到时还能再发一套衣衫鞋袜。”小刘今年十四,生于大唐立国那一年,那一年隋朝天子杨广在江都被弑杀。
“什么时候走?”老刘叹声气,问。
“明天一早,咱们平登堡一共有十个人,另外咱们钱郎君封地的另外两个屯,也还各有五个人,一共是二十人。”
老刘沉默着,一张满是皱纹得脸,在明暗不定的松烟微光中,犹如雕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