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东巡泰山,本来令我在洛阳监国,可临时不知为何,却突然让我随驾。来泰山这一路上,圣人对我极度冷淡,甚至我身边的侍卫都全换成了陌生的羽林郎。”
这是非常危险的信号。
承乾这些年在东宫,除了那段紧张的时间,其它时间都是权力极大的,东宫有一支三千人的精锐旅贲军卫队,还没算上东宫六卫率所统的那些军府。
平时东宫的护卫警戒等任务,都是由旅贲军负责的。
而这次在路上,承乾感觉自己被软禁了,之前他曾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成了大唐的君主。
可突然之间,他就连跟外界联系都做不到了,他成了孤家寡人。
直到刚才,皇帝才把羽林郎调走,重新给了他自由,但也派人警告了他,他才知道,原来这巨大的变化,都因为他与武氏私情的败露。
虽然皇帝撤走了羽林郎,但承乾依然感觉如同末日降临。
承乾觉得如果自己是父亲,在知晓了这桩丑事之后,只怕也不可能再将大唐储位交给他。
“殿下去见过圣人没有?”
“尚未向圣人请罪,想先向老师问计。”
“老师,如今只有你能救我了!”
承乾满脸灰败,之前的那种刺激,如今通通化为了懊悔,可世上并没有后悔药。
秦琅手扶着个小凭几,跪坐于坐榻之上,很想说承乾咎于自取,甚至趁机劝谏他一番,但秦琅又不是魏征也不马周,更不是张行成、杜正伦等人。
他和承乾的师生之情谊,其实早就已经淡薄了。
如今维持两人关系的,是相连的利益。
虽然承乾当上了皇帝未必会对秦琅好,但若是换成任何一个其它人当上皇帝,估计更不会对秦家好,因为天下皆知秦琅那是铁打的太子党,还是领袖。谁当了皇帝,肯重用秦家?
再者,此时换储,并不是好选择,极容易引发大唐的内乱,贞观二十一年好不容易才发展出今日之局面,这些不仅仅是李世民一人的心血,也是秦琅等人的满腔热血。
何况中原若安稳,海外吕宋才能安心发展,中原若动荡起来,吕宋也未必能安稳的了。
承乾不是好的选择,只是现在相比之下不是更坏的选择而已。
因此他丝毫没有打算趁机给承乾说教什么,承乾马上三十岁了,这个年纪,谁又还听的进别人的说教?
今天说的越多,他日承乾只怕越要记仇了。
“殿下莫慌,臣以为圣人既然调走了羽林郎,又不再限制太子,再加上今日圣人的政事堂相公调整白麻诏令来看,殿下的储位并没有因此动摇。圣人虽然愤怒,可眼下圣人龙体不容有其它大动作了,当然,殿下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请老师教我,我该做什么?”承乾连孤都不自称了。
秦琅在心里转了一圈,李世民明明可以不捅破这事情,却还是先跟自己说了,又透露给太子,这是把事情搞复杂化了,目的为何?
估计也是想吓一吓承乾,毕竟换储是不可能换的,现在也只能用承乾才能保证江山平稳过渡,但承乾的胆大妄为不敲打也是不行的。
现在皇帝还在,等皇帝一死,谁还能约束的了承乾?
李世民也只能在临死之前,再敲打一下承乾了。
正常情况下,也只是敲打敲打而已,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变化,除非承乾犯傻,做出更大的傻事来,比如惊惧之下直接来个宫变造反什么的,或者死不认错等等。
所以李世民需要的也只是承乾去认个错。
对症下药。
秦琅给承乾提了几个建议,去向皇帝好好真诚的认个错,最好是能够态度诚恳真心实意。
“有一件事情殿下当要注意,万一圣人问到武氏的处置,殿下知道要如何回答吗?”
承乾咬了咬牙,“我请求圣人赐死武氏。”
“错,大错特错,此时殿下请求赐死武氏,并不能改变做错的事情,反而显得殿下刻薄寡恩无情无义,所以如果圣人不问及武氏还好,若是问及武氏可千万不要说这种话。”
“那我该怎么说?”
秦琅想起当初李世民本想把储位给李泰,问李泰将来若当了皇帝怎么处置承乾,结果李泰居然说自己若当了皇帝,死前会杀掉自己的儿孙而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弟弟李治。
这样的蠢话不仅没为他赢得太子之位,反而让他彻底与太子之位无缘了。
这种泯灭人性,不合常理的话,只会让皇帝觉得李泰是个虚伪的人,这样的人又还有什么可信呢。
“不管怎么说,殿下和武氏私通是实,不管到哪一步。可反过来说,这虽然是非常失礼的行为,但也只是名节有亏,如果殿下能够为武氏争取个活路,不管是打入冷宫还是出宫入寺为尼,这都会让圣人认为殿下与武氏这事,起码是因情而起,就算最后也是有情有义。”
这是加分行为,而提出杀掉武氏,只会让李世民觉得承乾无情无义,减分。
这个关头,还是要尽量顺着李世民,让他消气,而不是再惹怒李世民让他不满,毕竟理论上李世民不会这个时候再易储,但也只是理论上而已。
总得尽量小心,避免这个可能。
“去吧!”
秦琅起身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