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故意私宰耕牛入狱,就是为了逃避东征。”
自己把自己的手脚砍掉一只,还要说是福手福足,因为没了手脚后就可以不用去辽东打仗或是去运粮了。
“可隋末大乱真正起来后,福手福足也没用了,遍地饥荒,流民四起,百姓饿的没办法,吃尽了存粮,牲畜、种子,变卖一切家产,最后卖儿卖女,儿女也卖光后,只能如蝗虫般的游荡野外,草根、树皮都吃光后,甚至吃土,只为了能够缓解一下饥饿感,根本顾不上吃了土后不能消化最后也难逃腹胀而死的悲惨下场。”
“有句话叫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现在你们这辈人很难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在我们那辈人,当年可是都亲身体会到的。关外有突厥等异族屡屡入侵劫掠,而州县盗匪遍地,流民四起,你知道最惨的是什么吗?”
“不是你失去一切财产,甚至也不是卖儿卖女,自断手足,这世间最悲惨的是易子而食。”
“饿到眼发光的时候,所有的秩序、纲常都没有了,心里只剩下了一样事情,找吃的,把一切能吃的都吃下去,只为活命。”
“饥民们如蝗虫过境,把能吃的能抢的抢光,但在那样的乱世里,太多的饥民,根本没有哪里可以让他们吃饱。”
秦琅叹声气。
“饿急了的人,会把饿死的同伴吃掉,不会浪费半点能吃的东西,哪怕这些饿死者已经只剩下皮包骨。”
“在最惨的时候,大家只能易子而食。你敢想象一下,那种境况,那种绝望吗?”
易子而食,已经是饥饿的人最后的一点人性的挣扎了。
他们保留了最后一点点人性,跟别人交易孩子吃,而不是直接吃自己的孩子。
什么叫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这就是,在乱世里,人根本不如狗。
为了活命,饥民可以做任何事,再没有法律,也没有道德,而在没有了法律和道德的时代,其实最惨的还是底层的老百姓们。
那是一个互相屠杀的时代,饥饿的流民一路抢劫,失去控制的他们,也不仅仅再是抢劫食物,人性所有的恶,在失去最后一点束缚后,就变的无比的邪恶。
而有点实力的地主豪强们,也会拿出所有的家财来,招纳丁勇自保,他们杀流民。
乱世里官军围剿流民,但他们往往也变成匪徒。
就算经过了最惨烈的那十几年,到了大唐攻灭王世充窦建德后,这天下勉强差不多一统,但武德朝和贞观初百姓日子并不好过。
隋末算是乱世时间较短,隋唐的接替很快。
在大唐的统治下,无数流民得以重回家乡,再建家园,但面对着几乎如废墟一样的家园,日子并不好过。
尤其是武德朝时的律法、税役几乎就是隋朝的翻版,还得时时面临突厥的入侵,所以武德朝时的百姓,日子依然艰难。
“岭南的蛮子们更没有人在乎了,当初我初次南下时,在五岭的山区,那里的许多山蛮,就喜欢互相偷抢别的部落的孩子出卖为奴换钱,甚至许多部落也把自己的孩子卖掉,有的甚至孩子还在肚子里就卖掉了,有些还没怀上,就已经提前先收定金说好卖给人贩子······”
“战争、灾害、疾病、税赋,绝大多数的人都只是在挣扎求生而已,再看看如今,许多人才真正的过上了人的生活。”
安居乐业,税赋轻薄,更别说吏治清明,这一切都是海上贸易兴盛,以及对外扩张殖民带来的红利。
许多穷人变成了地主,许多乞丐变成了富商,愚昧的山蛮有机会能读书受教育。
虽然在秦琅看来,就算是吕宋和武安这两个比较发达的地区,其实绝大多数百姓的日子也仅能算是一般般,勉强居有草棚木屋土房,食有二餐,能够有衣服蔽体摭羞罢了。
而还有数百万的异族人口其实是处于被奴役的奴隶身份的。
可就算如此,大家也非常满足。
秦琅眼里的贫困匮乏,在他们眼里却是有温饱,温馨,安稳知足的生活,就算是那些奴隶,也觉得受法律保护,有基本的人权,日子能过的下去,甚至还有一点点希望。
秦俊他们这一代生在太平时代,甚至更年轻的那一代人,他们还没有经历那些乱世,没有太明显的对比,所以还往往不能体会到那种反差。
但对于许多三十多岁以上的人来说,他们却是有着非常清楚的认知的。
这一切,当然要首先感谢圣祖皇帝,但秦琅在岭南的威望也无与伦比,甚至在许多人眼里,圣祖皇帝那是高高在上,十分遥远的,相比起来,一直在岭南的秦琅,才是能真真切切感受到的。
南海圣人。
秦琅的威望很高,朝野都有很高的威望,但在东南沿海,却更高。
甚至高到只知有秦圣人,而不知有天子的地步了。
在吕宋,那大家更只知齐王,只知秦家,而根本不去理会大唐,理会天子。
因为秦琅和秦家才对大家的生活息息相关,才是真正改变着大家命运的人。
洛阳的天子,不会是瞎子聋子,这边的这些,皇帝肯定也能知晓。
“我秦家声望如此之高,甚至实力雄厚,在长孙无忌等关陇派元老被清洗后,皇帝又怎么可能立你姑姑为后,立她所生的皇子为太子?稍正常一点的皇帝,都不会这么做的。”
秦家的实力越强,秦琅的威望越高,那天子越不可能立李贤为太子,过于强大的外戚,是会威胁到皇权的,毕竟杨坚可就是个不远的先例。
长孙无忌在朝时,秦琅在野,所以皇帝第一目标肯定是长孙无忌,这时皇帝需要秦琅和他背后盟友的支持,但现在长孙无一党被清除后。
曾经的屠龙队友,已经变成了新的恶龙了。
皇帝的屠龙刀,自然也就要向着秦琅挥来了。
“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如长孙无忌一样束手被擒坐以待毙吧。”秦俊咬咬牙,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实在不行,咱们就在这吕宋反了吧,树旗举义,自立为王!”
秦琅对长子这胆识有些赞赏,但却摇头对他的鲁莽有些不满。
“记住,这世上并不是只有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便是,我们现在桌上,只要还握着足够的筹码,就可以慢慢的交锋谈判。一来就掀桌子,那是最愚蠢的。”秦琅教导儿子。
皇帝出招了,那接招便是,如果贸然举旗,那就是叛乱,这估计是李胤求之不得的。
怎么能如他所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