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也有力气了。
现在的酒吧,门口都有人看着门呢,一般人要进去,得买票。
邓淳以为这是上海呢,里面有一群跟他一样,专门扎车胎,放气门芯儿,偷了辐条卖掉换冰棍儿吃的小坏蛋在里头,一门心思就往里冲。
“哪来的小姑娘啊,来找你爸的吗?”给人拎住了。
“哥哥们,我来找尤布?”邓淳于是说。
看门,管卖票的把邓淳的头巾一摘,说:“大哥,这小子白皮嫩肉的,是个小学生。”
“不愿意做作业,逃出来的吧?”对方直接飞起一脚,就把邓淳给踹远了:“滚远点儿,公安一晚上查三趟,嗅着未成年人的气息就逮我们蹲号子,你可不要给我们找麻烦。”
邓淳抹了把脸,趴地上趴了会儿,起来背着自己的旅行包,就在酒吧的门上站着。
整个城市到了这会儿,陆陆续续的都已经关灯了。
正好酒吧的老板,尤布的哥哥库尔经过,见门口坐了一小孩子儿,皱起眉头就问:“怎么回事,你们不知道酒吧不准要未成年人吗,是嫌于东海还没把咱们查够吗你们?”
说他们黑,笑话,于东海更黑。
三天两头,借着各种名目查酒吧,有的时候还进来喝两杯,前一秒跟他们称兄道弟叫大哥,下一秒就进来逮人头,谁说过的什么话他全都记得,都知道。
要不是有苏向东那么一个大油霸教大家知识,教大家怎么在法律的边缘试探,他们早给公安全灭光了。
这时候酒吧门上来个小学生,怎么就那么像是,公安搞的诡计呢。
“放几条狗,把他扯远点,别叫他防碍咱们,叫公安再找咱们的麻烦。”
几个手下这不就,转身从后院把凶恶的大狼狗牵出来,准备要放出来吓唬邓淳呢。
邓淳一看见狗,吓的腿都软了。但整个矿区都灭灯了,他无处可去,腿一软,坐在地上就开始大哭。
恰好这时候,路边飞奔过一辆吉普车,上面冲下个女人来,飞奔着就吼开了:“库尔,你他妈敢放狗咬我儿子?”
“陈书记,这不是你儿子啊。”库尔赶忙命人把狗给牵回来。
陈丽娜一把把腿发软的邓淳抱了起来,指着库尔的鼻子说:“你不要以为你干的那些事儿矿区的领导不知道,偷油就算了,这么小的孩子,你让狗咬他,明天我估计得从垃圾堆里找他的骨头吧?”
“孩子半夜就不能放出来,陈书记,我说对不起,但你也做的不地道。”
“一个城市,是人生活的,人就能走能动,凭啥孩子晚上不能出来,是不是因为你专门吃他们的肉呢我问你?”陈丽娜一幅要吃人的样子。
库尔不好惹麻烦,指个事儿转身就躲。
陈丽娜借着车头的灯光,从脸到手到脚整个儿看了一遍,也是看邓淳通身都还全着呢,就吻他额头上了:“天啦,还好你没受伤,不然我跟你爸咋交待?”
邓淳搂着陈丽娜的脖子,放都不敢放。
“邓淳,坐后面去,我要开车。”她于是说。
邓淳摇头:“我不要,狗咬我。”
“有我在,狗咬不了你,赶紧坐后面去。”她说。
三蛋也把邓淳从陈丽娜的身上拽不下来,还是妹妹拽了一把,他才下来了。
“邓淳哥哥真像条流浪狗啊。”妹妹叹了口气,就说。
这下,邓淳彻底戒掉他刚来时的那股子浮夸风,但是,他也抱起双臂,躲在角落里,就用一脸的不爽和生人勿近,把自己给保护起来了。
从公安局又找了半天,说明情况,把聂卫民捡了回来。
回到家,聂工加班还没回来呢,倒是二蛋,从矿区请教完李明成再回家,吉它弹的已经顺手多啦。
这么大晚上的,做别的饭当然不现实。
那不隔壁甜甜家正在蒸包子,羊肉胡萝卜馅儿的,矿区人饭量大,蒸包子也蒸得多,一屉屉的,全是大笼往外蒸呢。
陈丽娜端着自家的醋和酱油,辣子油,给王姐拿了两件自家服装厂刚做出来的衣服,就到隔壁了。
王姐原来胖,现在瘦下来了,穿上白底红花儿的衬衣,以及陈丽娜特别改良过,两颗扣子,虽然土气,但是更适合现在人们审美的西装外套给她套上,就问:“怎么样,漂亮不?”
看了半天镜子里的自己,王姐说:“漂亮,穿着跟电影演员似的,就有一点可惜,我是个天天劳动的,穿着这个下地,怕不合适。”
“马上咱们矿区就要开电影院啦,到时候天天放电影,而且还全是好片子,这种衣服,是穿着看电影的。”
“去看个电影,还需要换个衣服?”
孩子们狼吞虎咽着,大人在里面换衣服呢。
“怎么不需要,尤其看电影,除了看电影本身,就是去晒衣服的,看谁的衣服比谁的更漂亮,这个呀,叫仪式感。”陈丽娜说。
二蛋见邓淳一直不吃,抓过一只大包子,往里面灌了辣椒油和蒜泥,就递过来了:“吃呀,你为啥不吃?”
邓淳本来不想吃了,但抗拒不了羊肉胡萝卜包子那股诱人的香味,再加上饥肠辘辘的,还是咬了一大口。
离家出走的孩子最怕的,就是家人的责骂,嬉落,以及那种,认定他永远都不可能再变好的,冷漠与不屑。
邓淳在上海,离家出走过不止十次,也习惯了一回家,继母就抱着双臂,冷冷的看着他。妹妹还会啐他,而爸爸呢,经常给他气到胃痛,痛到难过的时候,邓淳甚至见爸爸在卫生间,用头撞着墙哭。
所以,他回来的时候,就准备好聂家三兄弟一起羞辱自己啦。
结果,二蛋给他递包子,三蛋笑眯眯的看着他,看了很久,跑厨房,给他端了一碗熬的粘粘的,小米粥。
“喝吧。”三蛋说:“你想回家找妈妈,这是好事儿,但先吃饱了再说,好不好?”
“兄弟嘛,下次真要走,也叫上我。”二蛋呼噜了一口粥,也说。
邓淳给委屈的,两滴泪就掉粥碗里了。
聂工最近忙着加班,脑子里全是向计算机发送指令,这不,他发现似乎女孩子记指令,要比男孩子容易得多,原本实验室里只有俩女生,就给几所重点大学了个函,让那些校长们给他物色几个,愿意到矿区来艰苦奋斗的女生来。
他回家的时候,已经快夜里两点了。
摸黑进了屋,聂工闻着味道有点臭臭的,没发现是怎么回事,摸黑先往炕上摸了一把,以为是陈小姐嘛,低头就吻了下去。
聂卫民直接翻起来了:“爸,你好恶心。”
聂工给吓的:“你妈呢?”
“我妈说我们四个睡小炕太挤,往后大炕属于我们啦,赶紧去那边睡吧,嗷,你的口水。”
聂工给儿子嫌弃了,颇郁闷的进了小卧,果然,陈丽娜到现在还没睡,正坐在炕上给孩子们收拾出行时要穿的衣服呢。
见聂工进来了,她就说:“聂工,我仔细观察了一阵子,就发现卫疆怎么滴,都要比邓淳手狠一点,那你说,上辈子我怎么就死了呢,我死,是邓淳干的吧。我要死了,卫疆肯定也活不下去,那就证明,肯定也是邓淳把卫疆给弄没了,我越想吧,就越想不通啊,你真是的,一时糊涂,害了我,估计也害了卫疆。”
“你真这么觉得?”聂工在这个时候,就会变成一根杏树叉子。
亲了亲正在熟睡的小卫星,他说:“邓淳呀,是杏树叉子送给卫疆的一把枪,那把枪,可以用来对付别人,当然,也可以帮聂卫疆,结束他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