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觉得冷的滋味,他却是第一次品尝。
而且疼痛不会给他直接带来虚弱的感觉,但这种冷,却是让他觉得自己在虚弱,在被侵蚀。
这种感觉,更让他无法忍受。
他之前从来没有体会过那种垂暮的修士的那种寿元流逝的感觉,而此时,这种寒冷,却让他感觉自己的力量和生命力都在被削弱,都在流失。
而且最可怕的是,他感到了可以量化的流失。
即便他的真元催动着体内的生机,不断修补着他受损的血肉和经络,但他发现和修真界那些吸收不到灵气的修士一样,他在这座城里,真元根本得不到补充。
真元如果不是无尽,那便意味着终有尽日,意味着他在这座城里不会拥有无尽的寿元,而这样的战斗,则在不断的消耗他的寿命。
他发现的最可怕的事实是,他之前根本不在意生死,那是因为他自己觉得自己根本死不了,不会失去的东西,那的确很难会去在意。然而现在,他不能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他不能让自己不断变弱,不能把自己的生命耗费在这些人的身上。
如果不能直接杀得这座城里的人胆寒,那他只能逼迫这座城里的皇帝就范。
在冲出菜市场那一带的唐军包围圈之后,他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什么问题。
以他的速度,沿途的唐军很难再组织起有效的围堵,更不可能预先准备好诸多的阴险手段来对付他。
但就在这时,他疾风般前行的身体突然出现了一丝的停顿。
他感到了一丝异样。
之前他和那些唐军战斗时,沿途的街巷所有的门窗都赶紧紧闭,尤其是那些相邻的街巷原本在偷偷的看他,但等他接近时,绝对不可能有人敢开着门窗,更不可能打开门走出来。然而此时,他发现前方的街巷里,突然有些人走了出来。
最先出现在他视野里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这个少年似乎原本就住在阁楼里,所以他打开阁楼的两扇窗户,突然翻身出来时,就十分突兀的出现了正跃上这座房屋的屋顶的郑普观的面前。
他就推开郑普观前方不远处的窗户,翻身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刀。
一把生锈了的砍柴刀。
这名少年很普通,面有菜色。
而且他此时似乎也很害怕,虽然握刀握得很紧,但他浑身都在不断的发抖。
明明他推窗翻身出来的动作很敏捷,但此时他双腿抖得几乎要从屋顶上面滚下去。
他紧握着刀,发抖着,却盯着郑普观喝道:“你要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郑普观微微眯起眼睛,道:“不干你的事情。”
这名少年的双腿突然不抖了,他咬牙,看着郑普观叫道:“这是洛阳,我是唐人,这怎么不干我的事情!”
“当街杀人者,当诛!”
“乱臣贼子,当诛!”
“外来凶徒,当诛!”
他的声音越来越响亮,虽然声音颤抖,但是他却已经挥刀朝着郑普观冲了上来。
他踩碎了屋瓦,脚步在喝声里也显得十分清晰。
郑普观没有回应什么。
他手中的剑只是递了出去。
已经发钝的剑尖穿过了这名少年的咽喉,然后退出。
他从这名少年的身旁跃过,这名少年咽喉之中喷出一道血泉,然后他跪倒在屋顶,下一刹那便滚落下去。
他可以确定这名少年并非是之前和他对敌的军士。
在他看来,这名少年要么就是脑子不好,天生的傻,要么就是不知死活,不知道这种行为是会死的。
他觉得这样的死会让很多想要逞强的人脑子清醒下来。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刚刚跃过这座屋子的屋顶,他就看到有两个人气喘吁吁的拿着竹竿朝着他打了过来。
“打死你这个妖怪。”
这两个人一边拿着竹竿朝着他打来,一边咒骂着。
郑普观都愣了愣。
不是因为这两个人很厉害,而是因为这两个人太老了。
这两个人都是老头,而且是那种平时老得都快要老死的老人。
这样的两个人此时拿着长竹竿,自己都巍颤颤的。
这样的两个人,是老糊涂了?
这样两根连晒衣服都嫌细的竹竿,能够打掉他身上一根毛?
但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妇人提着篮子跑了出来。
这个妇人满脸都是泪光。
她想要跑到那两个老人面前,但却觉得已经来不及。
她无法来得及阻止这两个老人用竹竿来打郑普观,只能从手中的篮子里拿起东西就朝着郑普观砸来,“要杀就杀我!”
她悲泣着,叫道。
朝着郑普观打来的东西比那两个老人的竹竿力道还大一些。
只是有些微微的臭味。
那是一些刚刚从鸭棚里捡起来的鸭蛋。
郑普观只是侧过脸,便躲开了这些鸭蛋。
只是鸭蛋上的臭味,却依旧让他感到新生的愤怒。
他寒声道:“你们真的想死么,你们都想死么?”
“我活了这么大年纪,难道还怕死么?”
“我在马背上杀敌的时候,你还没有生出来呢。”
“这是男人的事情,你一个妇人来掺和什么!”
两名老人挥舞着手里的竹竿,愤怒的叫着。
他们的竹竿就将扫到郑普观的脸上。
郑普观额头上的血管微微的跳了跳。
两名老人的头颅掉落了下去。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在他们体内的鲜血嗤嗤的洒落时,郑普观的身体又微微停顿下来。
他看到更多的门窗被人用力推开。
然后他听到了更多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