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君令,不可违逆!”
子婴声音洪亮,威气逼人,渐渐打消陈贺心中的惊恐。面对千军万马,有君主在旁,可视之如无物。
赵王迁未料到子婴如此决绝,流亡近二十年,被吕泽请出,不忍见其身死。
“魏王豹已在秦境!子婴,你该知晓秦国已无法阻止我等,何必再加深秦国罪孽?!”赵王迁劝道,“你若放过周吕侯,本王答应亦不杀你,流放至巴蜀如何?”赵王迁叫道。
子婴忍不住发笑,身尚在函谷关外,却已算计到群山之后了。
“房山为宫兮,沮水为浆;
不闻调琴奏瑟兮,惟闻流水之汤汤!
水之无情兮,犹能自致于汉江;
嗟余万乘之主兮,徒梦怀乎故乡!
......
良臣淹没兮,社稷沦亡;
余听不聪兮!敢怨秦王?!”
子婴面带讥笑,缓缓吟诵,“这首诗是赵王迁在房陵流放时所作吧?亡国前,尔杀李牧而致亡国,此刻又号称五万大军袭秦,却不守国门任由匈奴妄为。如此昏庸之君,何敢与寡人谈条件?!”
“子婴,你...”
赵王迁羞愤难当,此诗乃是他刚刚亡国,万念俱灰时所作。
如此才会有“敢怨秦王?”之言,此刻周围皆是昔日的反秦之士,子婴无异于当众揭露他的屈服无能之貌。
“若寡人所料不错,李牧之孙李左车应尚在赵地抵御匈奴,尔应当在其面前自刎谢罪!”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田都,申阳等人仍下意识轻蔑瞥着赵王迁。
“子婴!!”赵王迁大吼,刚刚捡起的王之尊严瞬间被子婴摧毁,“今樱花国王亦不管吕泽死活,你必须要死!!”
赵王迁朝司马龙苴拱手,“司马统领!范增先生早年便跟随武信君,当不会惜身而误大事。司马统领与本王今日同诛子婴!”
魁梧的身影微微点头,“善!”
“好!赵国将士今日随本王共报长平之仇!”赵王迁高举双手,似有些癫狂。
两军得令,从东,南二向狂涌而来。
“那寡人便不赔诸位了!”子婴不敢懈怠,扯着陈贺正欲飞速撤离。
咚咚咚咚——
赵军东北方向忽地传来擂鼓之声,沉稳有理中夹杂着杀气。
“哈哈哈,西魏兵亦来了吗?”赵王迁放肆一笑,“今日即便有上百个子婴亦要身死!”
魁梧统领却面无笑意,深知若是西魏兵攻秦,此刻当从河水而行,无需至河南,过函谷。
定不是西魏之兵!
赵王迁见司马龙苴止步,慌忙掉转大军方向向后防御。
密密麻麻的火把之前,一戾气,两儒雅两位男子策马而来,身后还跟随一抱着四五岁女娃的面善中年男子。
申阳猛挑眉头,认出前方三位男子,“陆贾?陈馀...张敖?!尔等如何会同行而来?!”
申阳知晓陆贾,张敖入秦之事,但张耳,陈馀交恶天下皆知,今日竟能同来,似乎皆是帮助子婴...
“这个子婴究竟做了何事?能将张,陈两方之人拉拢?!”田都亦是满脸惊骇。
子婴一时也有些搞不清,他分明记得派了张敖驻守函谷关,以杨喜张敖二人之力对抗韩信,前番之战甚是紧急,子婴也忘了问张敖如何失踪。荀晋二人未曾告知,他还以为张敖战死了...
至于陆贾当于陈平同在大秦腹地...
“臣不辱君命,今日将大秦旧臣辛胜辛追父女带回!”张敖下马,单膝跪地道。
身后面善男子抱着一脸懵懂的女娃跟着下马跪地。
原来被张耳派去寻辛追的人是张敖!
子婴有些踉跄,怪不得出兵那日,未在大殿之上见到张敖。堂堂成都君竟做起了跑腿的事,险些误了大事。
“有劳成都君了。”子婴褒赞道。
“哈哈哈,秦王还真是多礼。”陈馀狂放一笑,“秦王于在下有恩,如今秦国有难,在下岂能不相救?何必派秦相通知在下?”
陆贾跪地拱手,“臣自知臣与陈大夫非是魏王豹奇袭亲征的敌手,故私自出关以联络...赵王!”
“陆相有劳了。”子婴欣慰当初的《黄石天书》未白抄录给陆贾。
邻阵的赵王迁怒意更盛,“什么赵王?!赵王歇为赵氏族长可暂代赵王,陈馀算个什么东西?!本王赵迁才是赵王!”
“赵迁?你居然还没死在房陵?”陈馀不屑一笑,“尔能在此嚣张,想必赵王歇已死。赵王歇曾欲让本王为王,本王谢绝。如今他身死,自是本王代劳,轮不到你这个滥杀忠臣之人夺位。”
“你...反了!全反了!”
赵王迁咆哮道,单薄的身子似要被吼破,众人却无一丝怜悯,本该随时代消逝的人,如同从坟墓爬出的骷髅,还是个身败名裂的骷髅。
若不是此刻与范增等人同一阵营,司马龙苴恨不得扫平这个碍眼的东西。
子婴没闲心理会面前的争权夺利,陈馀的一席话提醒了他将注意力放在赵迁与吕泽之上。
济北王田都本是齐将,后被封为王,此战跟随范增理所应当。河南王申阳心向张耳,刘邦,秦与河南国毗邻,子婴又灭巴蜀,今日当为报仇而来。
而吕泽刚刚打下南郡,不该出现在此地才对...
寻找到赵迁,以让其趁乱夺回赵王位,想必已雷厉风行派人暗害了赵王歇,方可至如今地步,如此吕氏便多了一个绝对可靠的盟友。
但如今的代地不与秦土接壤,此行他二人亦不该来此才对...
除非...范增的话半真半假。
司马龙苴亲自前来,不仅要削秦,还要削魏!代地与魏地接壤,如此赵国才可得到些好处。
匈奴势大,李左车难以应对,恐怕赵王迁携大军南下之举,以得他的默许,他日以魏地换被匈奴占据的代地,亦不算亏本。
此外,赵王歇与赵王迁是算是两个不分高下的废物,李左车,夏说,冯解敢辅佐哪个都无区别,即便知晓赵王歇被害,也懒得深究缘由...
“赵地将士听命!”陈馀大喝,打断子婴的思考,“赵迁暗害赵王,今又取而代之,本王今日欲诛杀此贼!诸将士是跟随赵迁还是本王?!”
赵将之中隐隐有繁杂脚步声,随即停止。
赵迁杀害李牧的罪名天下皆知,赵将实不愿意跟随这个“新君”,但司马龙苴压阵,皆不敢轻举妄动。
“休得污蔑本王!”赵王迁羞愤怒急,“今日来多少人皆是一死,天下之兵还未有强于司马统领所率!众将士将陈馀此贼头颅砍下,子婴便交于司马统领杀之!”
“不急~”司马龙苴笑道,“子婴注定一死,本统领与赵王同诛杀陈馀。以告知天下,助秦者死!”
“多谢司马统领!”赵迁欣然一笑,正合他意。
两军调头,杀气腾腾直奔陈馀众人而去。
陈馀陆贾丝毫不慌,反倒露出一抹笑意。
“诸位跋涉而来,未必是本王的对手!杀!”陈馀叫道。
三军交战做一团,子婴推开范增坐于坐北朝南之位,静静观望着局势。
陈贺坐南朝北,帮子婴看住几案旁的诸侯。
“奇怪...”子婴喃喃道,不由皱眉。
“楚兵豪勇,非是陈馀将士所敌,此刻连连溃败当是常事,有何怪事?”陈贺偷望战局,并未发现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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