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人影摇曳,春意盎然。屋外之人踌躇甚久,终究收剑远去。
一夜疲惫,次日的弱阳照在子婴脸上,子婴悠悠转醒。
身上虽是还有些倦意,却已比昨日好上太多。
子婴起身穿衣,眨动双眼,弱阳下屋内的一切显得不太真实。
“夫人?”子婴四顾,屋内已不见了赵姬的身影。
子婴不明所以,坐在床边,忽地摸到胖太卜留下的竹简片,背后被赵姬刻上小篆——“承蒙君恩,他日以报。望王上莫闻家父。”
“呵,不想说便不说嘛,寡人昨日见了太多死人,难免杀气过重。”子婴扶额苦笑,“终究还是走了。”
子婴本是无感,走与不走皆可的赵姬,历经巴蜀一战与昨夜,此刻离去反倒有些不舍。
张敖的姬妾,父亲,与曾经的旧部皆离去,子婴亦不敢保证那位成都君是否还留在秦地。
“走了亦是无妨,秦地久日将无战,他若留下反会觉得多余。”子婴叹道。
冬日渐南,早朝的时间早已过了,子婴相信陆贾,陈平,李信三人会将一切事物处理妥当,他倒是鲜有闲时,却百无聊赖。
思索片刻,觉得昨日与灵焚之言极为不妥,该是寻到灵焚解释一番。
“王上...?”韩谈站在屋外叫道。
“韩爱卿何事?”子婴起身走出屋门,“两战已毕,大秦收了不少降将,未生出什么乱子吧?”
“李统领已安排妥当。”韩谈回道,“陆相还下令,让咸阳城内的投敌富商交出半数家产,以抚大秦百姓,修缮房屋与咸阳城。陈大夫谏言,便将半数改为七成。”
“不愧是陈平,够狠的。”子婴笑道,“不过咸阳城无需修筑,让那些富商始终看到城头残破,时刻让他们记住犯下多大的罪责。以免修缮完毕,他们便忘了过错,以为寡人过于苛待。”
“诺!”韩谈声音有些怯懦。
“韩爱卿还有何事?寡人急需见灵焚师傅。”子婴说道。
“灵焚先生与嬴夫人...已趁夜离开咸阳,不知所踪...”韩谈跪地道。
子婴平静的脸越发苍白,半晌后忽地苦笑,“看来昨夜之言伤到灵焚师傅了,在采薇心中师傅的地位更高些吧。无妨,寡人派蒙徒去寻便可。”
“回王上,蒙徒...”
“蒙徒又有何事?”子婴皱眉,心态已低至谷底,竟还有坏消息传来。
“吕统领按军功被封了府邸,今日便被蒙徒发觉楚地来信至此,似是来自项羽部下...吕臣。”
“寡人猜到会有如此一天,呵呵...吕臣下手倒是够快的。”子婴摇头道,“吕统领有何反应?”
“极为喜悦...”韩谈颤抖回道,曾经的部下如今成了统领,却又里通外敌,韩谈五味杂陈,“需要蒙徒将密信窃来吗?”
“不必了,此事寡人不想干预,全看吕统领如何抉择吧。”子婴拒绝道。
“臣相信吕统领不会做傻事的。”韩谈急着为吕马童担保。
子婴本想带着吕马童入衡山,此刻不得不改主意。
“韩爱卿将成都君,姬韩叫来,今日随寡人南下见吴芮!”
“至衡山当过南阳郡,英布...”韩谈心中不安。
“英布受大挫,不会妄动的,寡人有法让他放行。”
......
南阳郡,宛城,日头已落。
英布呆坐炼铁炉旁,静静观望着九州最大的冶铁之地。
时已寒冬,炼铁之人赤膊上阵,英布似是受不了高温,眼眶中隐隐含着泪水。
贲赫跟着英布站在一旁已久,甚是无聊。
“王上,吴芮已占了六城,为何不回军防守?偌大的九江可不能拱手与人。”贲赫开口道。
“以吴芮的实力,攻下九江郡极其容易,他只是想见到本王,讨要个说法罢了。”英布苦笑道,“九江毗邻楚国,难保项羽下一步不会找九江的麻烦。此战本意便是引得楚国与衡山之争,九江之地给了吴芮,让他正面对楚国好了。”
“王上英明!”贲赫心虽不甘,却也认为此为上法。
“真是可笑。本是携手攻临江,到头来成了与巴蜀分临江。”英布咬牙道,“辛苦招揽的百越人定会全跟随吴芮,陈胜的旧臣之后,邓冲已死,葛梁叛逃,剩下一群废物...本王血本无归!”
“王上比魏王豹强的多。”贲赫开解道。
“爱卿这是在安慰本王吗?”
“这...”贲赫一时语塞,“这...皆是败子婴与吕泽所赐!好在,秦外有匈奴,南郡外有南阳,长沙二郡。皆是困死之局,假以时日,必亏被人攻破!”
“爱卿太小瞧这二人了,能攻巴蜀,只凭一言便能算计本王至此的二人,不会固守不前的。”英布说道,“吕泽大难不死,归至南郡,必会寻衡山相助,再攻本王。子婴...”
英布想不到子婴近日的扩张之举,算计子婴让其非仁君之心,虽未达成目的,亦是有效。里外算来,对子婴的恨意仅是私放了葛梁,反倒无几。
“王上!秦国使臣已至,欲过南阳而至衡山,求王上放行!”九江侍卫跪地道。
“至衡山?!”英布皱眉不解。
“哼,巴蜀之军已归秦地,秦国还不敢与衡山为敌,当为九江而来!妄想用假道伐虢之计。”贲赫怒哼道。
英布拄着下颚思索,“函谷关外时,吴芮的人似于子婴相识,非是攻伐。难道联合衡山国攻南阳?以子婴如今的脾气会与秦国叛臣为伍?”
“使臣是如何说的?”贲赫问道。
“使者说王上攻打秦国事出有因,秦王并不在意。他日取得天下仍与王上,燕王平分天下。”侍卫回道。
“呵...九江如今已是如此境地,臧荼恐生变心,所获甚丰的秦国凭什么履行前言?太假了。”英布笑道。
“九江王心知便好!!”
侍卫身后传来子婴的声音,英布以为听错,抬头看去,已换一身黑色长袍的子婴,手持赤色带血长剑,带着两位器宇不凡的男子走来,身后还跟随一位老农。
“使者是子婴?!速速护驾!”贲赫起身挡在英布身前。
子婴面色无波,轻轻抖落剑上的鲜血,“这些血便是阻拦寡人前来之人的。如此境况,寡人若想杀九江王,这些人拦不住的。”
“秦王想如此变杀了本王吗?可是很难脱身啊。”英布谨慎防备着子婴,十几日前子婴杀入乱军之中的那一幕又重现眼前。
“盗匪之间的感情轻于鸿毛,九江王未带他们建功立业,反而龟缩南阳。寡人若杀了你后,招降他们...九江以为他们会为了一个死人搏命吗?”子婴淡淡道。
“少废话,贲赫定会为王上报仇!”
贲赫怒喝拔剑,直至子婴。刹那间,赤霄剑已抵住贲赫的喉咙,剑尖轻微划破皮肤,贲赫顿时呼吸停止。
“寡人只需念头一动,你会比英布死的还早。如何报仇啊?”子婴冷声问道,虽不及贲赫高大,缓缓下移剑尖,生生逼迫的贲赫跪在脚边。
“秦王...好剑术。”英布咽着口水,“不过秦王亲自来此,当非是专为杀本王吧?秦王手下的有能之士不少,随意派遣些,未尝不可如此。”
“猜对了。”
子婴收剑回鞘,后撤数步。贲赫堪堪起身,退至英布身旁。
“寡人行至衡山有要事与吴芮商议,此行仅为劝得九江王放行。”子婴说道。
“哈哈哈...原来仅是此事,秦王大可派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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